塞德尔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沉闷,才会他的目光才会显得格外难以忽视。
再度感受到从身后直白投来的那束视线,诸伏景光无声地呼了口气。
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 那个姑且可以称之为监视对象的人就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看,时间一久,他甚至有点弄不清到底他们两个之中谁才是那个被监视的人了。
诸伏景光在心中计算着任务结束的时间, 还剩下三天,三天后任务结束,他和塞德尔的交集也就彻底结束了。
他对目前触手可及的安稳结果并不太满意, 毕竟在他的预想中,除了完成组织给他的监视兼保护任务, 他还准备趁机收集一些有关那个代号为塞德尔的神秘组织成员的情报。
一个如同金丝雀一样被豢养起来的组织成员, 塞德尔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迄今为止, 他并没从塞德尔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塞德尔的日常平平无奇,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大多都坐在窗边发呆, 再无其它。
时间仅剩三天, 诸伏景光还是决定再试一次看看是否能得到什么情报,至少别空手而归。
“塞德尔。”房间内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明日见零零一反应了一会儿, 才想起那其实是在叫自己。
他歪了下头,等待对方的下言。
诸伏景光微微皱眉, 塞德尔的注意力总是很涣散, 但如果连对自己的名字都不敏感,未免有点诡异。
不知道塞德尔拿到代号多久了,那张脸脸看起来过分年轻, 无法判断具体年龄, 如果解释成不久前才拿到这个代号所以还未熟悉, 倒是也情有可原。
诸伏景光斟酌着问:“你要出去走走吗?”
任务中其实并未规定约束塞德尔的行动范围, 但塞德尔却好像觉得这个房间就是全世界一样对外界不感兴趣。
按照这个地方其他人的说法,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接到这个任务的人了,那塞德尔保持目前这种状况大概也时间不短了。
诸伏景光走向窗边,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象上,很难想象,在现代社会还会存在这么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栋房子一定不如表面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但塞德尔不离开房间,他也无权光明正大地游走。
“昨天下了雪,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诸伏景光侧头又问了一遍。
他对塞德尔会配合他的计划不太抱希望,但真的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他的风格。
按照往常,一些话术或许也可以起一些作用,但偏偏塞德尔是一个极其寡言少语的人,任务开始以来,他甚至从未听过塞德尔说过哪怕一句话。
出乎意料,塞德尔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露出了个笑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塞德尔的身体却骤然僵了一下,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坐在窗边的那个年轻人迅速站起身直奔门口,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匆忙的背影。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塞德尔,但调查有进展总比原地踏步强得多。
就像他此前秘密探查过的那样,这栋房子除了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以外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但作为组织安置管控一个明显不太寻常的代号成员的地方,他不相信这里只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塞德尔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以及显而易见,塞德尔在这里的地位也凌驾于众人之上。
没人会管塞德尔想做什么,也没人会主动接近塞德尔,这让诸伏景光想起最初接到这个任务时琴酒说的话。
【“看好塞德尔。”】
此前他一直将这个任务定义为打着保护旗号的监视,不过结合实际情况仔细想来,塞德尔并非处于一个受制于人的状态。
看好塞德尔这个任务简直就像字面意义上的只要盯着塞德尔别太乱来就算成功。
诸伏景光找到塞德尔时,那人正在一片空地上蹲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小跑过去,只是站在一旁,没有主动开口。
和塞德尔的交流往往仅限于行动,语言反而是其次,毕竟塞德尔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他正准备俯身看看塞德尔究竟是在做什么,一颗雪球直直地递到了他面前。
蹲在地上的金发青年抬头仰视着他,神情一如既往平淡,只有那对金色的瞳孔在户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通透,那是在室内的灯光下肉眼无法看到的色彩。
“雪球?……雪人吗?”诸伏景光没人收去接,不确定道:“给我吗?”
直到对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才敢真伸出手。
那是一个小小的雪人。
前夜的确下了雪,但就像他第一次和塞德尔见面时的那天的雪一样,并不是什么大雪,地面上的积雪也就只够做这种巴掌大的雪人而已。
诸伏景光看了那个潦草的雪人两眼,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绝不出错的回答:“谢谢。”
塞德尔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继续摆弄起雪球。
诸伏景光在旁边站着等待,他眺望远处,除了这栋房子,没看到任何其他建筑。
于是兜兜转转,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掌心已经开始轻微融化的雪人上。
不知道塞德尔的年龄具体是多少,不过从外表和行事风格上推测,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面前的弟弟,呼了口气,从唇角弥漫开来的白雾迅速随风散去,他很想对弟弟说些什么,正如过去近一个月时间里无数次望向弟弟时迫不及待地要开口交谈,但为了维持人设,同样如过去一个月一样,这一次他仍旧选择了闭口不言。
穿越者曾经对他说,当一个人压抑本性时,他的个性才算真的暴露出来。
那时候他不太理解那句话,现在却好像隐约明白了。
如果是过去的他,大概不会忍耐对弟弟的偏爱。
他抬头望着晴朗的天,想起了一片独自看过的海。
如果可以,他未来想和弟弟一起去看海。
……
计划赶不上变化,前一天明日见零零一还在畅想未来和弟弟们的美好生活日常,隔天他就发现每天跟他待在一个房间里的弟弟不见了。
他翻遍了整个基地,连地下实验室都仔仔细细找了两遍,还是没看到弟弟的影子。
明日见零零一陷入了沉思。
他决定久违地越个狱。
***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思。
当你普普通通地执行完任务回到安全屋,一打开门发现上一个任务的任务对象坐在你的沙发上,无论是谁都会懵逼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举起枪自卫,被其他组织成员闯进安全屋可不是什么小事。
塞德尔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仿佛他们还在几天前的那个空旷的房间里。
就这么对峙了片刻后,确认塞德尔没有展现出攻击性,诸伏景光才缓慢地放下了枪。
但是他并未放低警惕。
他站在玄关,用余光留意着那个闯入者的动向,以确保如果塞德尔想做什么,自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找出了上个任务中和琴酒留下的临时联系方式,幸运的是,这个电话目前还能打通,他松了口气,心却仍旧悬着。
琴酒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说。”
诸伏景光言简意赅道:“塞德尔在我的安全屋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的家伙,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那端的人问:“你派人来接他?还是我把他送回去?”
电话那端寂静了几秒后,猝不及防地直接挂断,只余下一阵尾音。
“嘟——嘟——”
诸伏景光:“???”
那到底要怎么处理那个家伙??
***
降谷零按照任务要求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他收到的任务有关监视且保护一个特殊的代号成员,但照着地址来到目的地后,他只看到了一群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家伙。
他当机立断地表明身份并且试图融入其中打探一些消息,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让那些人如此着急的原因就是,他的任务对象在今天早上离奇失踪了。
“琴酒那边怎么说?”
“他这次又是去哪里了?!”
“找到人了吗?有线索了吗?”
“千万别又弄一身伤……”
一个正拿着手机的人忽然抬起手,大声说道:“没事了,已经找到了。”
“在哪?”
“他现在怎么样?”
“胳膊腿都还在吗?”
“用准备急救吗?”
那人收起手机,摇摇头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塞德尔最近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算什么结果。”
“算了,比像上次那样抬回来强。”
“散了吧散了吧,既然人找到了就各做各的事吧。”
有一个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喂,那个新人,对对对就是你,你回去吧,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降谷零:“……嗯?”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