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见零零一又被关进了实验室。
问题不大, 在哪里等都是等,必要的时候再越狱跑出去找弟弟们就好。
实验室给出的系统性治疗对他的身体恢复并没太大增幅效果,但聊胜于无。
大概是那场爆炸带来的负面影响真的很大, 他一直在实验室躺到了第二年夏天。
明日见零零一本人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被治疗那么久, 但是监护人一直没有再来实验室接他离开, 他也只好继续待在这里,至于实验室的那些研究员们则是惯例小心翼翼, 仿佛他随时都会碎掉,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无所谓, 他擅长等待, 现在他要做的也只有等待。
某种意义上来说, 禁止外出对他也算是一件好事,能免去诸多事端。
他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是一种改变, 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这种变化的幅度降到最低,不出现在更多人面前是个好办法。
他在那场爆炸中受的伤是在第二年夏天彻底痊愈的,马甲的身体强度和普通人类有所差异, 不过也不是无所不摧。
但是如果是普通人类,直面那种程度的爆炸, 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即使对仿佛无所不能的穿越者来说也一样,所以在身体强度因受伤而增加的同时也存在着一定副作用,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对疼痛的敏感度增加。
夜晚, 闭上双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因为爆炸而破碎受损的内脏正悉悉索索地逐渐愈合, 不过能够对自己的恢复状况了如指掌与也是一种有趣的事情。
这个夏天他过得还算不错, 除了格外想念弟弟以外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一定要说的话, 监护人派来监视他的人里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他也曾在无聊时观察过那几个人,不像是随随便便派过来的,大多年轻且实力超出平均水准,应该是特意挑出来的一些有潜力的新人。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那些人来来往往,诡异地觉得自己在实验室住的房间就是这个组织的新手村,而监护人是新手村的村长,他自己则是新手任务里的NPC,只有通关了新手任务的玩家才能被委派下一个任务。
他对形形色色的人不感兴趣,闷热的夏天在等待中很快就迎来了尾声。
秋天时监护人来过一次,似乎是有其他事情,于是顺路过来检查一下他的状况,伏特加先生给他带了那家甜品店的蛋糕,说这是新品。
他和监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于是和来时一样,监护人踩着满地落叶离开了,他也继续重复着等待的日子。
这种日子对他来说不是很难熬,他曾经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穿越者,如今只不过是等待一两年,不值一提。
无聊时他会思考弟弟们,从阵平到零再到秀一和柯南,最后的最后,他的思绪往往会落在最为神秘的那位弟弟身上。
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的,重新见到穿越者从而恢复记忆后,他明白弟弟们其实并非他无意识下想要追寻和保护的真正的“弟弟”,但是已有的感情无法消弭——拥有真正的感情,这或许就是马甲和人类之间的区别。
正是因为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他才会对外界滋生出情感,他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马甲。
在见到那位不知名的弟弟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新的弟弟了。
那位蓝色眼睛的青年,在他回到的这段过去以前更早的过去,人生中就已经遭遇了一些变故,而且对穿越者来说,属于那位弟弟的故事一定十分符合穿越者的审美,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敏感的阶段一眼注意到那个青年。
弟弟,现如今更准确的说法大概是,令他无法置之不理的人。
萩原先生不会成为他的弟弟,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萩原先生摆脱那场爆炸,悲惨的故事没有真正发生,那也就无关“美强惨”的行列。
穿越者之间存在很多不同的爱好者,美强惨爱好者是一大类别,但即使是美强惨爱好者与美强惨爱好者之间也是存在审美差异的。
他对美强惨的认知来源于穿越者的喜好,能够间接性地摆脱命运的萩原先生不符合穿越者对美强惨的喜好,所以萩原先生注定不会成为他的弟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他离开穿越者的基地的本质原因就是对穿越者的理念存在不认同之处。
在他眼里,成为美强惨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弟弟们都能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明日见零零一趴在窗边,今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还住在监护人的家里时他就经常像这样在窗边发呆,这能让他以最直观的方式观察到四季的变化,从而计算出需要等待的时间。
有敲门声响起,他没理会,穿越者为他设定的人设之一是无法顺畅交流,所以他也不能随口说出“请进”一类的字眼。
况且,那些人大多也就只是象征性地敲一下门,又不会真的等他出声或者前去开门以后再走进来。
又过了几分钟,明日见零零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竟然没人推门进来。
那扇门明明没有锁才对。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一道浅浅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他隐约觉得那道脚步声有些熟悉,但大概是因为今天下了雪,积雪还未清理干净,所以脚步声存在一些微妙的偏差,他无法直接判断出来者是谁。
明日见零零一起身准备先去打开门看一眼外面是什么状况,以防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在他计划之外的事端。
他刚离开椅子,从窗外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风雪的裹挟下夹杂了几分冷意,和过去听到的有所不同,却仍旧足以让他迅速判断出那个人的身份。
明日见零零一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他脚步一顿,猛地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站在窗外的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笑意不及眼底却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可以摘指的破绽,说道:“你好,我叫做绿川景,接下来由我保证你的安全,请多指教。”
明日见零零一定定地看着那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幸好他第一反应是愣住而不是脱口而出的一声“弟弟”。
“刚刚敲门你没有反应,我就绕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
明日见零零一想起自己闲暇时生出的那个想法,自己的房间是组织的新手村,部分未来可期的新手玩家会在他这里完成新手任务,离开后就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业道路,说不定还能触发什么神秘奖励或者支线任务。
现在,他的弟弟成为了玩家之一。
他想了很久,甚至忘了让特意绕到窗外的弟弟进屋,望着那双蓝色的眸子,他想,这位弟弟真正的任务大概不是所谓的名为保护的监视,而是一个更加宏大、正义的任务。
一个年轻的警察,一个显而易见的不是什么正经经营的组织,两者发生碰撞,显然前者是为了击溃后者而来。
明日见零零一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离开实验室了,他不能真就这么一直等到涩谷下那场雪时再行动。
按照以往的经验,弟弟显然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而他无法做到对弟弟置之不理。
他想和弟弟待在一起,想要了解弟弟——哪怕能够了解到的只是一个捏造出的身份。
或许,他能无声地为弟弟做些什么。
***
诸伏景光的肩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他没抬手将其拂去,因为名为塞德尔的代号成员还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是他在组织里收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以保护之名监视一个组织成员,仅此而已。
来此之前他做过一些应急预案,也对那个名为塞德尔的组织成员做过一些基础调查,但得到的情报寥寥无几。
对于那束直白的目光,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名为塞德尔的组织成员目前给出的反应只让他感到棘手和不妙。
也是,对于一个显然是被关在某处的囚犯来说,会对前来监视自己的人有什么好印象才怪。
诸伏景光想,但愿这场初雪过后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我可以进去吗?”诸伏景光问。
许久过后,那个叫做塞德尔的任务对象才终于缓慢地点了下头。
于是诸伏景光原路返回,从窗外绕回房间门口,再次敲响门,这一次,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塞德尔站在他面前,那张脸太过耀眼,无法直接从外貌确定具体年龄,不过比起那头与幼驯染相似的金发以及那张过分夸张的脸,金色的瞳孔才是最让他感到怪异的地方。
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萦绕在下心头,迟迟未散。
——莫非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塞德尔吗?
诸伏景光瞬间推翻了这种想法,拥有那样一张脸,如此耀眼的一个人,如果曾经见过,那他不可能想不起来才对。
他将一些无关思绪抛开,专心致志地开始执行本次收到的任务——监视塞德尔。
被指引着来到这个房间之前,他试探性地向引路人询问了一些有关这个任务中的任务对象的事情。
【“塞德尔啊,好像也没什么爱好……喜欢坐在窗边发呆?总之不用担心,他没有跑出去过。”】
【“反正对之前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来说,挺清闲的吧,只要注意不被那张脸骗过去就行了。”】
但是很快诸伏景光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找了个机会,忍不住向曾经告知自己有关塞德尔相关事项的人询问,对方一脸奇怪地说:“对啊,他就是喜欢坐在窗边看看风景什么的,没别的特殊爱好了。那不然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诸伏景光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坐在窗边……”
那个研究员闻言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诸伏景光皱起眉,又迟疑道:“……看我?”
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