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军队, 贝内特星,仙境迷踪。
在一个多月前,时蕤刚到星际还莫名其妙落在了流浪星域时, 仙境迷踪也多了十几位不速之客。
“小王子,我们降落的地方是虫族的贝内特星, 是在高级虫族摩尔索斯的领域!”
一位有着海藻般深棕色长发的女孩焦急地开口。
星舰迁跃定位出现了失误,再加上如今虫族对国土领界的巡视不怎么在意,独独圈守着帝国仿佛要了却残生一般,竟然让他们在无意间给闯了进来!
特里斯东国的小王子深受国王王后的宠爱,长得也是极标准的金发碧眼,骄矜地说:“那又怎么样呢,他的领域我就不能去吗?”
“不过只是虫族而已, 现在整个九十银河域谁不知道虫族和流浪犬没什么分别, 他们失去了虫母之后, 早就变得废物不堪, 谁知道还敢不敢对上我们特里斯东国呢。”
小王子虽然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是按照如今的星际惯例, 也是尚未成年, 还处在少年时期, 这也是他出来游学的原因之一。
他出生的年岁太晚,不曾见到过虫族兵临星际, 踏破各大星域边界的时候, 战火和硝烟与他无缘,恐惧和噩梦不曾侵袭他的世界, 才养成了他天真蠢笨的性格。
小王子身边的这些人几乎都是谄媚之徒, 听了他的话之后非但不劝解, 反而附和道:
“殿下说得对, 虫族又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能和我们特里斯东国相提并论。”
“以我们殿下的厉害,只要报上特里斯东国的名头,那些虫族都要吓得给您跪下擦鞋。”
“弗莱娅,你真是个胆小鬼,要是害怕的话就赶紧滚回去,别跟着我们殿下。果然是乡下星球来的土包子,真是胆小如鼠。”
他们这样一唱二和,让小王子的胆量更加膨胀了,对弗莱娅也充满着不屑一顾——
“你如果真的不愿意跟着我们的话就走吧,趁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可别说本王子不照顾你,哼。”
他带着一众拥趸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在意弗莱娅会不会跟上去。
女孩忧愁的蜂蜜色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自己在乡下星球担任执政官的父亲,一咬牙就跟上了。
贝内特星担得起仙境迷踪这个称号,自然是有它的缘由。
整颗星球的表面上就像是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给笼罩着,这点淡薄的雾气非但没有影响他们人视物,反而多了一层缥缈神秘的美感。
在藤蔓艳花点缀着的森林之中,有几只灵动透明,浑身上下泛着莹白亮光的小鹿跳过,这里的鸟雀都比其他地方要可爱乖巧几分,叽叽喳喳地很亲人,一点也不凶恶。
在一片剔透如蓝宝石的湖泊之中,有不少动物站在岸边饮水洗漱,彼此舔舐,都是一派温驯而美丽的姿态,这种场面简直难得一见。
他们如果在无意间迷了路,也有通人性的动物领着他们从小径里走出去,整颗星球都充斥着自然界的空灵和轻快,哪怕是传说中的精灵族居所也不及这里一二。
“美,实在是太美了。”
“殿下,你看那些鹿也太亲人了吧,它们居然还跳过来亲我们的手。”
“没想到那些肮脏狰狞的虫族居然还能有这样精致的地方,怎么没见到几只虫族的身影,还不如将这颗星球给我们。”
“听说这颗星球是献给他们虫母的,不过他们虫母都失踪那么久了,说不定已经死得尸体都化成灰了,还有必要找吗?”
弗莱娅一开始听他们谈论的还算正常,谁知后面越听越心惊胆战,这几人说话也太不着调了,竟然在别人口中连这些话都说得出!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厉声制止刚才那个对虫母出言不逊的家伙:“闭嘴!这是在虫族的地盘上,你竟然敢对虫族最尊贵崇敬的虫母不敬,你是疯了吗?”
“你们难道忘了吗,星史上面可是说过虫族会对辱骂虫母的家伙不死不休,哪怕倾尽全族之力都要杀掉对方。流浪星域最厉害的星盗被铲除得灰飞烟灭,现在连根毛的影子都看不见,居然还不能给你们教训吗?!”
这人被她的惊声警示给吓了一跳,其实细下想来心里也觉得毛毛的,后悔刚才嘴太快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被一个乡下来的女人教训下不来面子,就嘴硬道:“你别危言耸听……那些星盗都是些乌合之众,算得上什么?他们能跟特里斯东国比吗!虫族现在都看不到影子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消失在宇宙之中,至于害怕成这样?”
小王子被弗莱娅扫了兴致,也有点不太高兴,生气地说:“我们特里斯东国可是蒸蒸日上,用得着这样畏首畏尾的吗……”
他的声音慢慢地止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头顶忽然浮现出了大片阴影,盖住了森林藤蔓掩映下来的光线,让他们彻底看不见光亮。
眼睛被光止住后,几乎看不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声惨叫响起来,些许光点透进来,他们才看见了庞大身影究竟是什么——
蝴蝶。
本来是美丽动人,翅膀非常闪耀华美,梦幻得叫人心醉神迷的生物,在放大数十倍之后,给人的视觉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会再为它的美而心动,只会在这种巨物的注视下浑身颤抖,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对黑漆漆的眼珠注视时,仿佛有种遭到死神凝视的恐怖惊骇。更别说之前惨叫的那人一直都在地上打滚,就好像是陷入了某种让他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一样,更让人惊悚了。
“保护小王子——!”
“保护王子殿下!”
在混乱时刻,王子的护卫还没忘了坚守职责。
“怕什么,不过是一只蝴蝶而已,放把火就能烧死了!”小王子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气冲冲地命令着,为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胆小如鼠而感觉丢人现眼。
嘻嘻哈哈的嗤笑声在小王子说了这句话后响起,嘲笑讥诮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王子脸都胀红了,怒气冲冲地叫嚣着:“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就等着敌人继续嚣张了吗?都给我让这只蝴蝶付出代价!”
护卫们效忠王室,对他的话无有不应。
结果他最强的护卫碰上这只蝴蝶也没辙,刀枪不入,水火不透,这只蝴蝶就像是……没有任何弱点一般!
众人早就觉得肝胆俱裂了,只是原先还有一丝希望放在王子身上,可是眼看着小王子使出了千百种手段都不能耐眼前的蝴蝶如何时,心里面的绝望都快将他们湮没了。
百忙之中,他们在战斗的混乱下见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直接冲了出去,原本以为这是一线生机,却没想到——
在逃出去之后,无数只身形略比这只庞大蝴蝶稍小的蝶挤满了这片幽绿的森林,黑漆漆的眼睛不透光地盯着他们,冷寒得没有丝毫感情。
他们这才知道,之前放他们逃亡的那条仅有的生路不过是在戏耍他们而已,这些虫族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想法。
不过是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罢了,恶劣和阴毒可见一斑。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里埋怨起小王子来,又后悔没有听从弗莱娅的劝告。
但终究是于事无补了……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却没有被杀死。
有的人还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是虫族畏惧他们特里斯东国的威名在外,所以不敢对他们动手。
弗莱娅独自坐在牢狱中的一角,却清醒得多。她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一阵一阵地焦灼。
但是王子这一行人求饶已经求过了,之前那样低声下气虫族也视若无睹,她想不明白要做什么才能让虫族咽下这口气,除非……
特里斯东国付出比这还沉重的代价来!
后面果然不出她的预料,却完全不是她一个小小执政官的女儿能干涉得了的——
特里斯东国前来交涉,义正辞严地勒令虫族交出他们的小王子。
这个新生的国家根基太浅,也是在战火中异军突起,却不小心沾染了傲慢这个劣性。其他国家乐意看笑话,或者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在猛虎食肉结束后,品尝品尝余下的碎肉,于是默不作声。
那位第五军队的长官摩尔索斯,读了星史很熟悉且了解他的弗莱娅看着他走了进关押一众人的牢狱之中。
幻化成为人形的摩尔索斯清瘦单薄,面容斯文清秀,还带了一只眼罩,黑发下隐隐有蓝色闪动,看上去势弱且好欺负的模样。
之前在他手下被逼上绝路的众人竟然也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了,加之虫族没有杀死他们,给了他们某种可以跟对方叫板的错觉。
在摩尔索斯将特里斯东国的宣言拿出来时,这些人竟然还叫嚣着快点放他们回去,特里斯东国还能饶恕虫族的这种无礼行为。
弗莱娅心中只剩下无力的绝望。
虫族长官摩尔索斯对他们的话也不生气,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轻柔地说:“就这样简单地让你们死了也太便宜你们了,傲慢理应是虫族帝国独有的品质,一个不知名的小国也配拥有?”
“要是让你们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吧,都要好好地、仔细地看着啊。”
……
时蕤到第五军队时,突然也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他还在流浪星域时听到的消息。
“摩尔索斯,你可以具体说一说当时跟特里斯东国发生了什么事吗?”
摩尔索斯无有不应。
时蕤一听这件事起因竟在自己身上,又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他想到了其他的事,开口:“那个女孩儿呢,她并没有辱骂我,并且还在阻止另外其他人,她应该被友善对待。”
时蕤担心的就是虫族无差别地屠戮那些人,不论好坏,一并全网打尽。在怒火中,还失去了虫母的虫族恐怕会怨恨敌视所有人。
幸好摩尔索斯比他想象中的更理智,即便是在虫母已经消失了多年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彻底陷入疯狂,还算妥贴地处理了那个女孩儿——放在绿野迷踪里不闻不问。
“可是你还没有把人家归还回去……”时蕤微讶。
摩尔索斯也确实没办法反驳这句话。
“妈妈,事急从权,我本来是想晾他们一段时间之后再将她放回去。但是没想到碰上您回到了帝国,所以我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至于其他人,当然早就成为了一杯黄土,再不值得一提。
时蕤叹气:“那她的父母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虫族声名在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哪家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忧。
“不过我不会责怪你,摩尔索斯。你之前是为了维护虫族的声誉,你做的很好。”他在闲谈的时候,也不忘夸赞对方。
很照顾虫族们的心情。
能够有虫母陛下这样一句话,摩尔索斯想,哪怕是死也无憾了。
“不过你要记得,现在就把人家送回去吧。”
摩尔索斯应得很快:“是,妈妈。”
时蕤也没忘了厄瑞波斯。
“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现在还好吗?”时蕤轻轻伏在湖泊岸边,用手拨了下清凉的水,好奇地问。
摩尔索斯低头:“他一切都好,还在历练之中,等强大了之后才愿意来面见您。也许在您面向星际登基,重回到高位时,他就能够出来见您了。”
时蕤点点头:“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雨林之中,有温驯可爱的小鹿跑到虫母的身边环绕着,它们身上带了点蓝色荧光,会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指尖,灵动活泼的小松鼠靠近在他身边,非常亲密地挨着他。
他比真正的精灵族还要灵透美丽,掀开的眼睫毛透出些许光影落在他的眼睑,也像是从林中走出来的精怪。
可惜旁边站了法布勒斯那个煞风景的家伙,竟然一点都没有自己非常碍眼的自觉,还在对漂亮虫母说:“陛下,天冷要加衣,您穿得太轻薄容易生病。”
林间鹿也在呦呦,松鼠、狐狸之类的小动物被他的声音吓得四处逃窜。
时蕤只得收住了手,他身边的蝴蝶扑腾着,还是想停在他的腿间,手臂。
“好吧,那就先回去了。”
摩尔索斯阴恻恻地看了眼法布勒斯。
如果不是一定要模拟出雨林的环境才能让妈妈感受到最真实的林野迷踪,在里面愉悦地游玩,他早就将整片林子都调到最合适的温度去了,哪里还能用得着让法布雷斯在这里献殷勤。
……
特里斯东国如今的国主曾经是一个乡下星球的执政官,这件事很多国家都知道,并为之耻笑。
但是特里斯东国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也是他们自找的。
但是国主突然提出要去寻找虫族,为他们之前所做过的错事再进行一次郑重的道歉,还是让国内掀起了一次议论浪潮。
议论的人主要分为三派。
一派为支持,一派为反对,另外一派则是中立。
支持派认为之前他们做了无礼之事后,是由第五军队长官摩尔索斯来处理的,其他同族知情与否还说不准。如今虫母佩特里乔瑞回归,只有恳求那位陛下原谅他们,这一次事情才算真正的解决。
反对派则认为虫族已经在他们国土内掀起了战火,而且还屠杀了他们那么多的贵族和上层名流,特里斯东国已经为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付出了严重的代价。
或许虫族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他们主动再去提起这件事情,掀起新的战火来谁又能承担。
中立派还在互相犹豫之中,而这两派就是在争取拉拢中立派。
正当这三派的吵得沸反盈天时,虫族的星舰悄然而至。
他们抵达特里斯东国的动静不算大,但是国土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忽视掉他们,虫族星舰上的标志令他们记忆尤为深刻,比噩梦还要让他们久久难以忘怀。
尤其是普通民众,惊恐得难以言喻:难道他们国家之中的谁又招惹了虫族吗?
国内三派更是无言:得了,这下不用吵了,反正虫族都已经来了。
他们本来还想动用国家最高级别的规格接待一下虫族,但是对方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就像是过了个路一样。
这让特里斯东国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虫族星舰到来一事让支持派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了争论不休议题的主事权。
特里斯东国筹备了重礼前往虫族帝国,希冀再一次得到虫母陛下的原谅。
前执政官,现特里斯东国国主一家此时此刻正望着虫族送过来的女孩默默流泪。
能够再次见到他们女儿的生活简直恍若隔世。
双方抱头痛哭一阵后,情绪才得到了释放和缓解。
少女弗莱娅将曾经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父母,包括小王子和他一众附属所干的事。
“祸从口出啊。”特里斯东国的国王叹气。
王后也连连点头:“虫族没有迁怒你真的是万幸了。”
“幸好我们一家人从来都是谨慎小心,我想也是因为我当时可能……也许赞美过他们的虫母陛下,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吧。”弗莱娅说,“我也以为自己差点就会被关到死,但是没想到我突然就被放了回来,应该还是多亏了那位虫母陛下。”
“我听说是他巡视到了第五军队才有了放我离开的事,也许是在和第五军队的长官摩尔索斯谈论间想起了我的存在。”
特里斯东国国王的女儿一向聪慧伶俐,她这么说的话,事实也多半如此了。
一家人最后朝着虫族帝国的方向深鞠一躬,这是对他们女儿能活命的最诚挚谢意。
遥远的帝国内,时蕤也收到了特里斯东国送来礼物,他心平气和地说:“既然曾经导致我们之间关系不融洽的人已经消失在宇宙长河之中,那么之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吧。”
……
好在除了前面的几个军队遇上的一些小插曲,后面全都没出什么太大的意外,顺利地结束了这次巡视。
自此,时蕤从第一军队巡视至第九军队的任务圆满结束。
时蕤凭自己的能力巡视完了所有的军队,回到帝星之后更是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一个。
“幸好只有九个军队,九颗星球,要是再多我就应付不过来了。”时蕤打着懒洋洋的呵欠,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泪花。
法布勒斯失笑:“妈妈,您确实该这样庆幸我们放弃了那么多的领域,否则你就要走遍整个九十银河域了,没有几年的时间您应该是去不完的。”
时蕤抿着嘴不说话,好可怜的,虽然没有做什么太劳累的事,但是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疲倦。
“妈妈,早点去休息吧,一切有我们呢。”
他亲亲时蕤的脸颊,嘴巴和脖子,然后把人放在床上。
“剩下的一切都由我们来处理,您只需要尽情地享受和等待就可以了。”
他说着,慢慢离开了。
时蕤原本紧张的心情在法布勒斯三言两语下又慢慢地平稳下来。
就算是几天之后,在整个九十银河域的见证下直播,正式宣布自己回归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会有人愿意包容他的不足。
晚间,时蕤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活力,法布勒斯也照例出现在他的身边。
“我想邀请切西尔他们过来看看,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法布勒斯?”时蕤非常有礼貌地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法布勒斯唇角上挑着:“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我也会安排好所有的事。”
“但是我觉得你在不高兴。”时蕤眨了眨眼睛,看向法布勒斯。
法布勒斯的唇角压平了,幽幽地看向时蕤。
漂亮小虫母一脸无辜地朝着他张开双臂,法布勒斯叹气,弯下腰搂抱住他。
他像是心有所感,又抬起头和时蕤进行了一个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吻,把小虫母的嘴巴都给嘬舔得红烂了,被旁边雪腻的皮肉衬得更显可怜。
时蕤已经习惯了,嘴角有点破,他会皱皱眉,但是舔一下就没关系了。
沾在下巴上的水光被法布勒斯用手帕轻柔地擦拭着,时蕤很认真地说:“他们只是我的朋友。而你,法布勒斯,你以后会是我的王夫。”
法布勒斯的眸光幽深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陛下,但愿您的后宫就只有我一个。”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