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门前。
陈胤面目惊惶,从大殿门口不远处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他身边没有随侍,形单影只。双眼通红,看着眼前的养心殿,双眸中满是不解。
他来养心殿,就是为了问个清楚。
明明说好了,抓韩文生和戚继宗不是吗?!为什么变成王甫和李瑞?
他缓缓走到大殿门口,站定。
贾权站在门口候着,看见太子走过来,他一点都没有惊讶。
想来是……旨意已经传给罗成了。
贾权内心暗叹,没想到,皇上这一手操作,直接将他们一群人都给骗了。
他早该想到的!
皇帝得知王甫和李瑞的操作之后震怒,又怎么会给太子好脸色看?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假意满足太子的要求,实际上,是为了让太子这边的王甫和李瑞没有任何防备,束手就擒!
贾权目前收到的消息,王甫和李瑞,伙同兵部尚书魏清,兵分两路,去抓韩文生和戚继宗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
陈胤看向贾权,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措。
“贾公公,父皇他……歇息了吗?”
陈胤语气小心而谨慎,生怕若是皇帝睡着了,被他吵醒。
贾权摆了摆手中的拂尘,笑着对太子说道。
“殿下,皇上以为方才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吧?”
贾权语气恭敬,但眼里带着疏离。
皇上这次的举动,相当于给了太子一党一次重击。
要知道,太子自从掌了监国之责,几乎所有的命令,都是参考了王甫的意见。
可以说,王甫对大周政务的参与度,那几乎是比太子还要更高的。
而皇上如今竟然将王甫连同他的学生李瑞一锅端了,这对朝廷之中的局势,影响甚大。
甚至,今晚的消息传出去了,明天朝堂便会震动!
陈胤闻言,眉头一皱。
明天?自己等得了,王甫和李瑞可等不了。
圣旨都已经发出去了,若是自己不做点努力,那王甫和李瑞,今晚就要下狱!
那他这个太子,颜面何存?!
“可是……”
贾权见太子还想说话,开口阻止。
“殿下,您是个明事理的人。陛下的圣旨是下午拟好的,已经派发内外。您现在进去,意义不大。难道您要陛下,做一个朝令夕改,言而无信的君主吗?!”
贾权轻声警告太子。
不是他想拦太子,而是他不想让皇帝见到太子,再生气动怒。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太子此时进去,也只会会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但太子听了贾权一番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就是不得不为自己,为王甫争取一下。
是,自己是在大周的各项决策上有很多失误。
但王甫呢?他为大周做了多少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可以一道圣旨,就决定他的命运?!
他绝对不能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贾权,眼神中是坚定和不容拒绝。
“贾公公,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能袖手旁观,麻烦你进去通传一下,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贾权见太子油盐不进,怒火中烧。
皇帝的身体都这样了,你还要进去气他?!
他表情不善,正想严词拒绝。
但下一刻,养心殿中,传来皇帝的声音。
微弱,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让他进来。”贾权一愣,转头看向里屋,叹了口气。
贾权将门推开,对陈胤躬身。
“殿下,请进。”
太子迈步而进,只听见贾权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开口说道。
“殿下谨言慎行,莫要和陛下起了争执。”
太子一愣。
他的心中,瞬间有了一丝羞愧。
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还没有一个贾权关心当今圣上。
但陈胤又想到,若是今夜王甫真的被抓,那自己这个监国太子,可就真的是虚有其表了。到时候,只怕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指着鼻子骂自己。
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原本有些软化的心,又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皇,不要怪我。
“劳贾公公费心了!”
他定了定心神,朝着礼内屋走去。
门口的贾权看着陈胤那清冷的背影,有些无言。
终究是劝不住啊。
朝堂之上,各位朝臣都是为了自己,或者自己身处党派的利益,在与皇上虚与委蛇。但又有谁,是真心关心皇上呢?!
贾权走出去,关上了门,站在门口闭上双眼,仿佛没有人来过。
…………
养心殿里屋。
陈胤走进内室,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原本在外面有些冻僵的脸颊,重新变得通红起来。
他看向卧在榻上的皇帝。
这段时间,皇帝虽然是将监国之权交给自己,但所有的奏折,基本都是由自己这边经手,在内阁先行批注,最后再将重要的大事转交养心殿,由贾权念给皇帝听。
可以说,大周的政务,皇帝基本还是掌握的。
皇帝也没有睁眼,他缓缓开口,语气威严。
“说吧。你深夜前来,想做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皇帝睁开双眼,看向太子,眼神中带着了然。
他明明知道,但却什么都不说。
他就是要你亲口问出来。
太子定定的看着皇帝,不知怎的,他胸中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委屈之感,在皇帝这样丝毫没有情面的目光打量和直视之下,在太子的心中,狠狠地撕裂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太子强忍心中的委屈,尽量装作语气平淡。
但他颤抖的双唇,还有看向别处的眼神,都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感受。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抓王甫和李瑞?!他们还给你立功了,不是吗?!”
太子虽然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但难免还有着质问的感觉。
皇帝眼神动了动。
他顿了顿,开口回答。
“你知不知道,王甫和李瑞,这次从山西,收了多少矿银上来?”
太子表情疑惑。
“不是三百五十万两吗?这个数,已经经过户部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太子还在疑惑,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皇帝又继续开口。
“好,那我就告诉你。”
“李瑞这次在山西,实收矿税五百二十万两,上交国库三百五十万两。”
“这件事情,你知不知情?”
皇帝语气森冷。
陈胤闻言,面色大变。
“父皇!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