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4-6)

金州分局,是全路首个电气化分局,他们依托特色,独创性地抓好了两件事。一个是安监大队的创建,选准现场安全监控两大块,成立了车务、工务安监分队。分段监控,定期换防,负责辖区内主要行车岗位的作业标准落实,违章现象纠正,及时调查发生的问题,强化了现场卡控的效果。紧接着,利用供电部门“天窗修”,让其他设备管理单位,同时安排维修任务,成倍数提高了作业效率。运输生产与设备维修这对矛盾,原来长期困扰着铁路的经营管理,这种综合利用天窗修的办法,根本上解决了这一难题。从源头上,杜绝了“点难要、违章干”的不良现象,为全路推行“行车不施工、施工不行车”,起到了奠基作用。

这上面,他们是有血的教训的。九三年一月十六日,临近春节,工务巡道检查发现,XY线金州以南八十公里处,有重伤钢轨需要及时更换。准备工作就绪,计划等2415次货物列车通过后,抢点实施。不巧的是,这趟列车在站通过后,发生了故障,在区间耽误了半小时。现场工务人员以时间推算,列车早过了换轨地点,工友们多急着放假回家过年,工长在没有跟车站联系确认的情况下,擅自指挥开始拆卸。刚扒下损伤的钢轨,列车鸣着笛进了隧道,疾驰到换轨地点,一切都来不及了。结果导致这趟列车脱轨,发生重大事故。线路断了,急着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很多只能沿着铁路线步行回家。在事故最靠近的车站,困了走不动的旅客,在寒冷的冬夜,露天里躺的满站台都是。这就是在要点难的情况下,违章蛮干酿成的一起大祸。经过抢修,96小时后才恢复通车,还中断了分局二千多天的安全成绩。

思路有了,制度也有了,推行起来后的监督工作,就成了安监部门的事。分局领导同意后,从行车系统各抽调一人,成立天窗管理办公室,每年划拨专项奖励。这具体工作,就落到了林易卯肩上。新措开始推行,牵头组织的车务部门和各作业单位,都有个适应过程。现场检查中,他们发现少数站区关系不够融洽,有时候由于联系不到位,各自为政,出现砸点现象,参与的各方推诿责任,强调客观。而有的站区,关系过于亲密,台账记录编假点,还互相包庇。这些问题,通过他们的检查和考核,很快得到扭转。

期间,相对难缠的是金州东编组站,还有分局管内的两个区段站,车务部门坚持强调车密度大,编解任务重,很难腾出空线给设备维修。设备管理单位说,站线设备常年得不到养护,出现质量问题,甚至发生行车事故,是必然的结果。都综合天窗修了,要是还解决不了,那这新体制的推行,在繁忙区段不是成了摆设。这问题必须得解决,在汉城站区,他们花四天时间,汇集前一个季度的列车解编信息,列表进行比较,拿出初步解决方案。周五上午,集中站区各单位开会,在翔实的数据面前,双方都承认,原先的说辞各有水分。经过磋商,问题迎刃而解。

午饭时候,汉城车站站长特别主动,早早做了安排,在一家有名的鱼庄,预定了豪华大包间。包间里不但有茶艺的展示,还有KTV设备。凉菜还没上齐,车务段郭副段长,先招呼大家品茶。林易卯他们几个坐在沙发上,吸着烟。站长拿起金色的无线话筒,说道:“利用这小会儿,我给各位领导献上一首歌,是电视连续剧《渴望》片头曲,歌名叫《好人一生平安》,请大家欣赏……”第一次听他唱歌,嗓子还真不赖,有点天赋呢。这家伙也是自我感觉良好,零星掌声后,接着又唱了首跟他年龄相仿的老歌《祝酒歌》。

这年头,下站段工作,吃饭必喝酒,跟检查必须挑毛病,理所当然的事情。酒过三巡,规定动作完成了,有酒量的人,就端起酒杯,打通关。或者顺时针或者逆时针,挨个把十几块钱、几十块钱一小杯的酒,扬起脖往嘴里倒。认为自己能力不差的人,就找工作上难为过自己,或者帮助过自己的人,喝关系酒和友情酒。深藏不漏和相当低调的人,不乱阵脚,只是应付着各方的挑战与牵缠,不动声色地阅视着酒桌上的状况。郭副段长第四个走完关,还不忘逗逗他身旁的人说:“都说工务能喝酒,我看也一般嘛,分局来的领导给你们办了这么大的好事,也没说敬个双杯,通个三关啊。”“设备单位都是弱势群体,平时受你们欺负,喝酒也不敢领头的。”“这是胡说呢,你们在露天里是辛苦,可下了班,回家有可口的饭菜热炕头,晚上搂着老婆亲热呢。我们车务的人,没有白天晚上,不论天晴下雨,给大家做着服务工作。”酒喝到这个程度,一般是七嘴八舌的阶段,饭桌变成了论坛。茶几上整齐地摆着六只空酒瓶,一箱的白酒,基本上是按需分配,装进各位的胃里。车站站长喊着服务员,又要了一捆啤酒。郭副段长说:“中午咱们是简喝,要点啤酒大家簌簌口。晚上的话,就再搬一箱,咱们慢慢品。”啤酒还未送到桌上,他就继续填着空档:“我说个笑话吧,话说一领导下现场检查,基层单位为了排场,搞了一个检阅仪式。领导一看这阵势,灵机一动,就学电视里举起右手,嘴里喊道:同志们好!两排整齐的职工队伍,回应喊道:领导更好!紧接着对话说:同志们辛苦了,领导更辛苦。到了第三句,领导说:同志们都晒黑了。瞬间多数人脑子一片空白,嘴里没词递答不上来,嗓门给卡住了。停顿了会儿,几个口号喊习惯了的家伙,顺嘴溜出来一句:领导更黑。”

吃完午饭,下午两点多了,郭副段长说:“只有十七点的车回金州了,你们下午也没事,去泡泡脚的时间正合适。忙了一周了,让小妹妹的嫩手给你们捏捏按按,放松放松,周末回去正好交公粮。”“不了吧,郭段长。你忙你的,都喝成红脸大汉了,睡会觉最好。”林易卯喝了不少的酒,想推辞。“现在陪你,就是我最要紧的工作,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只管听我的安排。再说了,现在就兴这,你不随大流,领导还说咱缺人缘,不会融洽上下级关系。孔孟之道,讲的就是中庸,你不混个脸熟,走哪儿谁招识你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平易近人的领导最好。”

“这车上,就你一个是领导,我们都是机关的丫鬟。”

他们一行五人,从酒店出来,又进了足浴店。一楼大厅里,服务台墙上,挂了五六个国家时区的挂钟,偏左边点大镜框里,有足浴的项目和价格表:经济区50元,贵宾区80元,泰式150元,全身按摩两百元。郭副段长瞟了一眼价目表,大声说,“给我们五位来个泰式的。”话音刚落,老板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热情地招呼道:“郭段长,您来了,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说着话,拉着手,一起坐在真皮沙发上,对服务台喊道:“快点,给郭段长他们冲杯上好的银毫送过来!”接着又招呼大家说:“谢谢各位领导光临,请先小坐歇会。我跟郭段长是老朋友了,几天不见就想念。”

很快地,五杯冒着汽的茶水端了过来,细秀如眉,色泽嫩绿的单芽头银毫,在玻璃杯里上浮下翻。逐渐地,芽叶由扁平而饱满,清香醇爽的味道就飘逸出来。林易卯几个品尝着汤色明亮的茶水,由郭副段长与老板寒暄。

几个人足浴完,回宾馆时是步行的。一路上,郭副段长给大家介绍俩人的交情。

随后,在他们如法炮制下,其他两个堡垒,相继被攻克。在车务组织协调下,各作业单位加深理解,共同作业中达成默契,形成前所未有的良好氛围。

零三年,在共和国历史上,是个不平凡的年头。“非典”这个词,一度让国人风声鹤唳。春节期间,随着流动人数猛增,这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瘟疫,在几个大城市突然加剧。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四月二日,国家召开紧急会议,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群防群治。各级政府组织成立防治“非典”指挥部,实行24小时报告制度,统一调度人力物力财力,对患者实行免费治疗。

实际上,早些时候,互联网上就有“非典”的信息,由于病源未确定,相关引导未跟上,导致出现比较混乱的议论,随后被官方屏蔽了。三月十五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这瘟疫命名为SARS,并发出全球警告。四月二十日,政府召开记者会,宣布首都从原先的37例,突然暴增到339例。为这,市长和部长两位高官,还丢了乌纱帽。

张建华跟往年一样,早就准备妥了去古都的明前茶叶。这是他认识古都文化人,特别是开始学画后,每年必做的一件事。往年,最迟都是四月上旬,就送了过去,好让那些文化界的大佬,五一期间招呼他们的朋友。而今年,这瘟疫闹的,哪儿也去不成。一方面,领导在会上明确说,不管公事私事,要尽量减少外出,以防被隔离,影响正常工作。再一方面,分局领导还专门打电话,对他做了特别强调。说的意思是,水电段工作岗位最分散,抗击“非典”的压力相当大,作为刚接任的书记,首先要稳住阵脚,以身作则带好班长的头,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出现纰漏。这项工作,就是当前的最大政治。他快人快语的急性子脾气,真快憋出神经病来了,每天早上醒来,先在自己脑门上来回摸一阵,生怕有发烧的迹象。

过了五一,古都那边的文化人,没看见张建华的踪影,他们就有点心焦,为了山那边铁路朋友的安康,也为了他总是及时送来的明前茗品,就有坐不住的朋友,拿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喂,建华啊,最近好吗?”

“好着,好着呢。画家老哥。”

“这么忙啊,老哥的嘴,可是想我兄弟的好茶了。”

“兄弟我,比哥还急。这讨厌的SARS,绊着兄弟的腿呢,把人捆的过不去么。”

“咱又不是贪官,也怕这个。”

“春节前从古都回来,领导让来了水电段,管着沿线近千名职工呢。”

“这样啊,那是领导的信任,先把工作干好。”

“那就烦老哥,给那边的朋友都转告一下,兄弟我这边稍有松动,立马就过去。”

“也是大家都想你了呢,茶叶的事,又不是油泼面,不急,不急。在办公室的吧,电话铃的响声我都听见了,建华,先忙你的正事,我这就挂了。”

电话是弓彧川打过来的,跟他了解两件事:一个是金州这边“非典”的情况,一个是送给古都文化界朋友的茶叶情况。金州分局跟全国各地的情形一样,出入辖区,只要乘坐交通工具,必须接受体温检测。手持专业工具的防疫人员,身穿防护服,面带大白口罩,对着每个人脑门,按一下温度检测仪,一旦有报警声音,专车就会立即送去指定医院隔离治疗。据说在农村,由村民自发组织起来的执勤队,日夜守候在村口,凡发现生面孔,一律不许进入,严防外流人员,把这种要命的病菌,带进村里,祸害村民。很多村庄的道路,都堆满障碍物,直接阻断一切车辆同行。

又过了两周,金州分局管内,只发现了两例流动人口的疑似病例,而且都在三天内排除了。全国抗击“非典”的形势明显好转,多数患者经过全力抢救,陆续解除隔离,康复走出了医院。

张建华给分局领导请了两天假,让党办小陈主任给车班要了车,直奔金州火车站。水电段到火车站不远,出了段大门,右拐经过路边早市,穿过个十字路口,再有一公里的大上坡路,就到了火车站。小陈主任提着七八盒精包装茶叶,跟在张建华身后,进了车站软席候车室。服务员殷勤地接过张建华手上的茶叶,麻利地冲了茶水,端过去放在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礼貌地问:“张书记,这是要出差啊。”“嗯嗯,去古都一趟,明天就回来。”他当分局团委书记时,在客运部门,脸熟的很,有点消瘦而黝黑的脸庞,就是他的明片。

“张书记,车体进来了,我帮你送上车吧。”漂亮的服务员,来到张建华对面,说。

“不用不用,我俩正好。”

张建华径直走向车体中间位置,站在软卧车厢门口的列车长,早早就看见他的身影。急忙迎上去两步,热情地招呼道:“张书记好!欢迎到我们车班检查指导。”

“哎,是马车长,我的运气真好,坐车咋就经常遇到这么漂亮的美女车长。”他随手把提着的茶叶,递给伸手过来的马车长。

马车长给他打开六号软卧,把茶叶放在上铺床上,对身后的列车员说,快去给张书记接壶开水送过来。然后对着张建华说:“书记大人,我先下去盯会,回头来汇报。”“快去立岗,标准化作业不能少。”

一声长笛后,列车徐徐启动了。马车长敲开软卧门,双手端上来招待领导的四个小果盘,有圣女果,西瓜籽,葵花籽,还有一盘是小金桔。张建华不咋喜欢吃水果,看着快占满茶几的果盘,就说:

“咱都是熟人,还这么讲究啊。”

“那可不,人熟礼不熟啊。你吃着水果,我给你汇报。”

“水果都端来了,就先放着。其他的统统免了免了,过去在团委可以这么说,现在都没了隶属关系,坐你们的车,还这么高规格接待,叫我还有点诚惶诚恐。”张建华开心地说。

“那就听领导的。哎,我的好姐们咋样呢,一月多没看见了,你没欺负她吧。”马车长换了话题。

“不舍得不舍得,你们既是好姐们,又是好女人,在家里,她是我的绝对领导。”张建华还是客运段的女婿,马车长跟他的爱人,原来是一个车班的好姐妹。俩人聊了会私人的话题后,马车长说:“张书记,你休息会,我去车厢看看。”

张建华的瞌睡,被手机铃声叫醒,他睁眼朝窗外一看,车停在了终点站前一个小站上,应该是古都站没空线,接不进去。

“建华呀,到哪里了呢,没有半途变化吧?我们几个在火车站,等你呢。”是大作家老哥的电话。

“这会,我在坐看灞柳呢。烦劳哥哥们先到了,一会就能见面。”

车站的客运领班,认识其中的名人,打过招呼,听说是一起接人,心生激动,就直接领他们穿过候车室,到了站台上。张建华坐的这趟车,刚好进站停稳,他居高临下,先看见几位名人老哥,赶紧挥着手说:“看这势大的,古都的名人老哥们,都到站台上接我了。”

车厢里,稀稀拉拉下来十几个人。客运领班走捷径,直接从空荡荡的候车室,领他们出来。偌大的广场,不见了往日嘈嘈杂杂,接踵而至的人流。这“非典”真是太厉害了,把啥时候都是最拥挤的火车站,搞的空荡荡的,叫人还有点不适应。

他们放肆地迈着步子,有人就开腔,调侃起来:“我感觉有点太伟大了,好像是为咱们,车站方面专门清了站场。”

“美的你。”搭话的就逗他。

“也说不定,怕是我那个当运输分处长的同学,叫车站这么干的。”张建华的话音一落,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在“非典”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能痛快地聚在一起,自然是件幸事。

走到路边,大作家老哥招手要了两辆出租车,招呼大家上车。对张建华说:“到饭点了,领你去城墙根刚开的一家饭馆,尝尝地道的家乡味。绿柿子炒线辣子,就白吉馍吃,美的很,还有biangbiang面,叫你娃香的流口水。”

“好好好,说的我的肚子现在就咕咕叫唤呢。”张建华附和着。

进了饭馆包间,大作家对服务员说:“丫头,老三样,然后上个三荤三素你们的拿手菜,再掂两瓶老窖过来。就这,快去,麻利点。”

张建华听完愣了一下,问“老三样”是啥,咋没刚才叫人流口水的绿柿子炒红线线辣子呢。大作家老哥解释说:“我们几个常来这吃呢,‘老三样’说的就是一大盘绿柿子炒线辣子,按人头一个白吉馍,一碗biangbiang面。”

真情的朋友在一起,喝酒根本不用劝,都会争着表现,把自己的酒量发挥到极致。没觉得,一瓶白酒就见了底,相互还在逗着说,白酒消毒灭SARS。饭桌上,“非典”自然还是大家最多的话题,前几天,世界卫生组织把大陆从疫区除了名,实现了与旅游警告的“双解除”,可街上的行人依然稀少。这说明老百姓对官方的说辞,仍然保留着个人的见解,宁可窝在家里多受点憋屈,也不愿意冒风险出来张狂。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老三样”端了上来,古都文化界朋友,都看着张建华,让他先吃第一口,找找感觉。在金州那边,最多吃的是火锅,也有中餐,可从来没见过绿柿子炒线辣子这道菜,这里面必然蕴藏着不少儿时的记忆。他就先夹了一大口,放在嘴里嚼着,绿柿子淡淡的涩味,被线辣子香辣的辛味,综合遮盖了不少,食材很简单,味道确实不一般。要是南方食客,就很难享受,毕竟是浓爽的辛辣。紧接着,他又夹了一大口,放在嘴里,慢慢品着。然后使劲咬了一口白吉馍,说:“真香真辣真好吃。”不等他说完话,大家手里的筷子都伸进菜盘子里,有点抢似地吃开了。他说的是心里话,这道菜,在儿时,都曾经是他们最可口最美味的菜肴,梦里的口水都会流出来。现在生活好了,这样的配菜方式,这么大的古都,就这一家。张建华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开始冒了出来,他若有所思地说:“正如我头上的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辣的;这流的口水也是,一半是香出来的,另一半是辣出来的。”看见他最先吃的冒汗,大家一阵好笑。

大作家朋友突发奇想地说:“这个时节,咱们何不出去一游啊!”“就是,就是。买票不用找关系,坐车不用人挤人,观景不用排长队。”有人附和着。你一言他一句的,就开始商量去的方向。向来热情好客的张建华,放下手中的筷子,淘气地举起右手,说道:

“各位哥哥,我发个言,成不?”

“你说,你说。”古都的文人们异口同声。

“最好是去九寨沟了,路途不太远,漂亮的幺妹又多。还有,大家往返的开销我都包了。”

“听着跟九条沟的意思差不多,真有玩头?”

“那是当然。范成大在他的《吴郡志》里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徐霞客说过‘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现在流行的,有一句类似的话,说是‘黄山归来不看树,九寨归来不看水。’”

“那就这,好的很,好的很。”意见很快统一后,就确定了出发的具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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