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在他那个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和多数人一样,一直认为人权和民主是文明的表现。
虽说现在莫名其妙的窜到了这个既没有人权又不怎么文明的唐朝,但是毕竟有个侯爷的身份,生活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唐朝人的身份也没怎么受到不公正待遇,对于那个王权李家更是没怎么接触,所以统治阶级的霸道并没有太多认识,直到今天他才猛然觉醒这是由一个人、一个家族统治的国家,这是封建国家。
防冻油的事或许是千万个不公正中的小小一个,但对魏叔玉来说则是一个全新的认识,恼怒之余他也重新审视这件事,想想就相通了,毕竟这是一个皇上一句话都能抄家灭你满门没商量的时代,自己损失的防冻油起码换来了护肤玉霜的安全和从那以后的暴利经营,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仅仅只是吃了些亏。
“吃亏就吃亏了,可你这么帮着别家人好像不怎么地道了点吧?”
厮打一阵后,魏叔玉注意力转移到王静胳膊肘往外拐这件令人发指的行为上。
王静的脸上还留有嫣红,看起来更加妩媚,她慵懒的白过来一眼显得风情万种,“夫君这话就说的伤人心了,妾身怎么就不地道了,当初这买卖做起来的时候妾身压根就还没跟你认识,谈不上不忠吧?”说罢扶着坐起来,斜过来一眼,“再说了,妾身这不是还没进你魏家门么?起码现在妾身还是王静,您说呢?”
魏叔玉哑口无言,看来王静对于不能进门这件事也不像他当初说的那么豁达,怨念啊。
想想也是,哪个女人心甘情愿没名没分还躲躲藏藏的?
王静挑了挑垂下来的鬓角,说道:“今说到这,妾身就一回跟夫君说完。”见魏叔玉低着头,给他拧过来对准自己,这才道:“夫君听好了,在没进你魏家门之前,妾身还得做自己的事,以后除了咱俩私下之间以外,像生意上有什么为难魏家的地方妾身肯定不会手软,该干的干,对人不对事,您觉得怎么样?”
魏叔玉无奈,他还能怎么样,这王静本来就是女强人的那种,有一张勾魂夺魄的脸,不仅口齿伶俐脑筋好使,交际能力也绝非一般,这样的人有能力,也都心大,你要指望她跟你柴米油盐的过日子还不如杀了她,人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责任,就像自己要保护整个魏家一样,没办法支持就罢了,没反对的理。
想到这,魏叔玉点了点头。
王静一笑,“那以后有对您家生意下狠手的时候,您可别跟妾身拼命。”
魏叔玉鄙夷道:“尽管来,你当小小吃干饭的?给你整死信不信?”
之所以不在乎王静在生意上的态度,除了不想给她带来太多困扰,也是对孙小小这丫头有信心。这点魏叔玉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所领略,别看人丫头整天不说话,没事还让玉珠拿个枕头追的满屋子跑,但连施暴者玉珠都能知道这丫头的恐怖能力,除了在生意方面的惊人天赋外,那一肚子坏水魏叔玉都汗颜。
王静经过上次被算计的事之后本来就对孙小小有了全新的认识,闻言也是会心一笑。
“不说这个,你们俩斗那都仅限于生意,但是都别下死手。”
“心疼了?”王静暧昧一笑,酸不溜溜道:“小妾呢,是改搁手心里捧着,可不比妾身这没名没分的。”
这又来了,真头疼,魏叔玉当做没听见,赶紧转移话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魏叔玉意识到内府存在的性质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和王静背后财阀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他能搞得清楚的,他现在能知道的就是牵扯到他的防冻油生意,听王静的意思销往北方和西北生意挺大,至于其他,魏叔玉怕自己忍不住骂李家祖宗就没怎么问太深,反正以后不要惹自己就成。
此时此刻,他关心的倒不是已经被骗的经历,而是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经过三五天的准备和正式烧制,第一窑石灰终于出产,作为包工头的魏叔玉再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魏兄,您可来了,这石灰都弄好了,您看看。”
刚走到河边的石灰窑,迎面曹虎就走了过来,看得出来这小子这几天没少忙活,整个人显得憔悴许多,本来就让人惊心动魄的小身板更加惨不忍睹,不过兴许是终于成功,这小子的精神头还挺好,跟沉睡的死者受到太上老君召唤似地诈尸形象,白白的脸,红红的双颊,一脸兴奋的领着魏叔玉来到河边石灰窑。
走着时魏叔玉不可避免的打量起四周,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和悲哀。
原先多么美丽的世外桃源就这么给糟蹋了,简直就像给那副名画蒙娜丽莎上沾了鼻屎一样恶劣。
和他想的一样,这石灰窑就地取材建在河边,果然对环境破坏很大,四周原本绿油油一片都被飘满一层白色,看起来显得苍茫,完全没有之前的生机盎然景象,而且那石灰又算得上化学物品,性热,对草木无疑有着危害,现在虽说还并不明显,但是时间一长的话就难说,到时候就算魏叔玉想处理掉都没辙。
正四处感叹的时候,曹虎在身边叫了句,“魏兄,看什么呢?”
魏叔玉扭过头,说道:“随便看看,没事。”
曹虎狐疑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麻烦魏兄来看看这石灰是否满意?”
魏叔玉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看的必要,毕竟这石灰的技术水平要求不高,想弄砸了都难。事实和他想象的一样,这一窑石灰确实能用,这也没什么好惊喜的,以前看得多了,都看的不爱看了,随便说了几句装模作样的鼓励话之后就告诉曹虎用石灰兑水,然后一群人挑着扛着,兴高采烈的,满含希望的将石灰水刷上了树。
“魏兄,这啥时候得起作用啊?”
听到一边啃铅笔一边记录的高达询问,魏叔玉一笑,“谁知道呢,这又看不来的。”
这话一出,高达嘴里的铅笔吧唧掉了地上,而他则呈现一种和他发呆走神有所区别的目瞪口呆。
显然,高达误会了这番话意思,其实这就像是治病,用了药之后什么时候能起效那都说不准,魏叔玉想表达的是这刷石灰的方法只是个方法,至于什么时候起效,只能用时间来证明,不过尽管那些已经遭受虫害的作用相对会小一些,但是剩下的果树想要防范在他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如今就只能等着。
眼看十几天过去,石灰的用处才真正表现出来。
曹虎庄子上的果园灾害成功被控制下去,甚至许多已经遭受虫害的树木都有一定起色,曹虎松了口气,庄户们也欢欣鼓舞,只不过让人意外的,这消息一出顿时一传十十传百,石灰的大用处在加上魏叔玉的名头,使得附近十里八村有种果树的甚至门前有个饥棵歪脖树的都来拉免费石灰,曹家庄子一下热闹起来。
“可不热闹嘛,他曹家庄子热闹了,咱家也受罪了。”
一大早,玉珠就指挥在下人在外面忙活,一边还埋怨这埋怨那。
魏叔玉也站在跟前凑热闹,听到玉珠的话不由头疼。
本来石灰在这季节能预防虫害是好事,曹虎能仗着有石灰窑免费提供也算这小子有良心,可偏偏来拉石灰的人实在太多,从天不亮就开始,附近十里八村的庄稼汉子小媳妇,推着车车带着孩子从四面八风往回拉,路过魏家的车流量一天数百计,随便经过个车都难免洒出来一点,就这么弄的原本干干净净的石子路也给整的灰蒙蒙的,满地都是细面石灰,跟铺了一层似地,连魏府大门外头都没能幸免,灰头土脸的。
“相公您瞧瞧,看门上那匾。”
玉珠一脸愤愤然,还一个劲让魏叔玉参观魏家受灾有多么严重,弄得魏叔玉都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人曹虎都有那觉悟服务乡亲,咱门外头脏点就吵吵不嫌落了面子?收拾收拾得了赶紧回屋。”
玉珠一听这话不干了,拉着准备走的魏叔玉又跟机关枪似地开始了,“相公这就说错了,您也不想想,这石灰给了附近庄户好处,人可都念着他曹虎的好,说起来也是承了曹家大好人的恩惠,谁能知道要是没了相公您他曹虎那果园就没得救了,到时就守着那几百亩坡地苦去吧”看来玉珠对人家那坡地还是贼心不死,几句话就扯到这来了,“要妾身说啊,这名声就该是咱们魏家的,那曹虎可又实打实占了咱家便宜。”
魏叔玉无奈,自己这媳妇啥都好,就是记仇。
曹虎也倒霉,让丫卖地丫不卖,可把玉珠给得罪完了,这连名声都要抢他的……
“怎么能说‘又’?人曹虎什么时候占咱家便宜了?”
“您忘了?”玉珠眯起小眼睛,鄙夷的说道:“要是没您给他带去长孙家,他曹虎能升的了官?”
“你连这也记得?”魏叔玉很头疼,这玉珠完全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得洗脑,给拉到一边,说道:“夫人,你记住,带曹虎去长孙家是他送礼了的,那礼还被你拿走了,所以这事他不欠咱的,知道么?而且后来能升官,凭的是他自己本事,要是没那能耐维持好关系,我就是给他介绍皇上认识认识都不顶用不是?”
“相公乱说。”玉珠看了看四周,“要真认识皇上,千万别那坏心眼的人认识,免得灭了国咱都遭殃。”
“你想太多了!”魏叔玉满脸黑线,“还有,这次的事我也跟你分析分析。”给玉珠的脸扶住,对准自己,让她认真听着,“记住,烧石灰是要钱的,他曹虎也是为了乡亲掏自己腰包,你要愿意为了名声去花钱我也不拦你。”见玉珠脸色犹豫,魏叔玉吓了大跳,这婆娘还真有这念头?赶紧说道:“但是我得告诉你,那石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想,能给那些虫虫什么杀死,能不带点危害性?你就没觉得闻着的时候那石灰粉吸到鼻子里难受?对嘛,那玩意对人身体不好,接触的多了会生怪病的。”
“真的假的?”玉珠下意识的用丝巾捂了捂鼻子,皱眉道:“怕又是说高达什么恋物癖一样乱说吧?”
“人命关天的事我能跟你乱说?”魏叔玉做出一个很失望的表情,继续道:“而且啊,你看咱家现在庄子漂亮不?这要树有树要草有草,要河有河要鱼儿有鱼儿的,多好?可要是有了石灰窑,你想想以后山啊水啊,草啊树啊都被那些石灰盖着是啥样?个把月兴许还不怎么样,可时间一长呢?”见玉珠一脸惶恐,又道:“所以你别看曹虎那石灰窑现在风光,过几年给糟践的草都长不出一根,到时就抱谁大腿哭都没用。”
魏叔玉邪恶的用玉珠的幸灾乐祸和仇恨的思维解释这件事,虽说恶毒了点,但是差不多也是实情。
危害环境的后果魏叔玉再清楚不过,因为他就生长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当然不能让悲剧在自己庄子上演,即使是一点苗头也务必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