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吃午膳,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楚霜汵以为小皇帝至少应该防备着他,或者将他打入牢里。
付孤舟像个没事人,仿佛那天的事没发生过、他什么都没见到。皇宫里宫人对他态度也一如从前,应该是小皇帝没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不同的是,付孤舟要求他每餐必须吃两碗饭,膳食也从以前的一天两顿变成了五顿。
以前两顿是付孤舟没有吃早膳的习惯。
楚霜汵:“陛下,真的吃不下了。”
付孤舟笑眯眯看着他,“不行,你要吃,吃胖一点,朕好抱着你睡觉。都是骨头抱着不舒服。”
一旁的宫女听得面红耳赤。
楚霜汵最终也没把两碗饭吃完。付孤舟妥协了,“这次放过你,下一次必须吃完。”
昨天的蓝色鲛纱裙子楚霜汵不愿意再穿。
付孤舟给他戴在身上的一堆手饰腰饰足饰头饰,全部被他拆下来放在一个盒子里。
还有那两个纯金子打造的金环,付孤舟让求他,其实金环有点大,直接就能取下来。
付孤舟也不是非要咄咄逼人,必须穿哪一件衣服打扮成什么样不可。
那太委屈美人了,付孤舟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人性的。
付孤舟拉开柜子,一衣柜的各式各样裙子,都是付孤舟为他收集来的。
付孤舟逛过好几个卖衣服的铺子,好看的都带了回来,好看的裙子就留给了楚霜汵。
付孤舟:“来,看中哪个,自己挑一件。”
楚霜汵问:“一定要穿吗?”
付孤舟点头,“一定要穿。不过可以允许你把脸蒙上。”
楚霜汵最终妥协于付孤舟的强威之下,换上了一套淡紫色不那么花哨的衣裙,被付孤舟弄了个简单的女子发髻,在头上插了一根白玉珍珠流苏簪子。
付孤舟给他描眉、贴花钿、涂唇脂,一样不落。
弄完之后,付孤舟自己都愣住了。
惊撼地看了楚霜汵的脸许久:“楚楚,你好漂亮啊!”
尤其这张唇,薄薄的,平日里楚霜汵气色都不怎么好,唇上更是没什么颜色,如今涂红了,从一种冷清变成另一种冷清,端庄又惊艳。
像贵族的名门闺秀,天上下凡的神女。
呸呸呸,什么闺秀神女,他的楚贵妃是男的!
付孤舟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他要跟楚美人扮成夫妻出去玩,但是,楚霜汵好像比他要高一点。
谁家夫君比夫人还矮的,付孤舟觉得不妥。
不行,他要穿一双比楚霜汵还高的鞋!
楚霜汵道:“陛下,您已经很高了。”
付孤舟不干。“不行,还是没有你高,朕太丢脸了。”
“陛下,真的很高了。”楚霜汵蹲下,抬起付孤舟的脚把他绑在鞋子下面的木垫解下来,“穿成这样,不好走路。”
付孤舟想了想也是。
万一有人想谋杀他,他跑都跑不了。
于是气愤愤地叫楚霜汵重新给他穿上鞋子。
该死,这人长这么瘦,重量都用来长个子了。
付孤舟最终把这归结于楚霜汵比他大的原因。
他才十八岁,他还能长!他以后肯定比楚霜汵高!
付孤舟和楚霜汵微服出去没带任何人,才知道什么叫做暴君的声名狼藉。
付孤舟从来没听自己被骂这么惨过。
楚霜汵白纱覆面,眼神看向他,仿佛在问他干什么了。
付孤舟疑惑摇头,“可能……打了个人?又关了个美人?”
付孤舟拉着他快步走出这是非之地,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我们赶紧走,朕听不得这些闲言恶语。”
前方老汉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道:“没错,就是当今陛下,他抢走我儿子给他做男宠,我家婆娘去好生劝说几句,就一并给他带走了,还把我婆娘腿给打坏了,可怜我婆娘正生着病,我那命苦的婆娘和儿啊!我儿才十三岁啊!我……我去皇宫外想找陛下说个公道,就也给他打了出来,你们……你们今天都看到了!”
市民们七嘴八舌,“天哪,这陛下怎么这样,也太荒唐了。”
“他是不是半个月前还抢了溪山书院的先生、那个楚国质子?我听说他之前还对相府的大公子纠缠不清来着?”
“十三岁,那还是个孩子啊,这都下得去手!不过我们也就是些平民,说不了什么,这姜国真的没人能治得了他吗?摄政王呢?小陛下出来胡作非为之前不一直是摄政王爷在掌朝政吗,也挺好的那时候。”
老汉哭得快要断过去气。
突然,有人想起来:“不对啊,你是南边胡同巷那边的人吧?我前几天还见到你捆着自己儿子出来卖来着?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公子把你儿子买走了。你现在说你儿子在皇宫里给陛下做男宠,难不成那天买走你儿子的是陛下?”
“那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虽然这样一说陛下确实挺荒唐,但是既然是花钱买了你儿子,自然想怎么做全凭他了,倒是你贩卖自己亲儿子的行为,我看不懂。”
“什么?吃瓜吃这么久,原来是自己卖了儿子还跑去闹事的啊?”
老汉一听,风声怎么突然变了,急着摇头否认,“不是的,你们瞎说,我没有卖过儿子,你们看错了,那天的不是我!我儿子就是被陛下给抢走的,他……他那天突然带人闯进我家里,我家门都给他踢坏了,不信你们现在去看!我婆娘……也是被他带走了!”
“我儿子和婆娘被带走时哭得可惨了,抓着我的手让我救他们,可惜我一把老骨头无能为力,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我……我一定要救出我儿子和婆娘!”
“不,你就是那天晚上卖儿子的,你儿子身上有伤是你打的,我认得你。”
老汉歇斯底里眼球冒血丝:“不,你瞎说!你一定是皇帝派来的人、是来糊弄真相堵大家的嘴的对不对?我告诉你,你堵不住的,我偏要说!大家快来看啊,欺负老人家啦!”
那青年生气极了,见所有人看向他,急得不知道怎么辩解:“我……我不是陛下的人,我是溪山书院的,你们说的那个被陛下抢走的楚先生的学生!”
所有人安静了,空气中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被抢走的楚先生的学生。
既然如此,他或许知道些什么详情,应当不会替荒唐的陛下说话。
有个老太太一脸好奇慈祥地问:“那这位小公子,你都知道些什么,楚先生真是被陛下看中脸抢走了吗?他有没有再回来过?”
青年书生结结巴巴,他是上次为陛下作画的那个。
说道:“先生没跟我们说,应该……应该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吧,不过陛下来过我们书院几次,我们都挺喜欢陛下的,陛下会好多学问,我们问什么他都能答上来。好像陛下跟我们先生确实是认识的。噢,先生后来还回来过,只是很快又离开了,先生的私事一向不告诉我们的,没准先生身边的那位洛姑娘知道的比较多,你们想问我先生的话,去……去问洛姐姐吧!”
付孤舟看向身边绝色美艳随便往哪一站就是艳压群芳的美人。“你小子,这么神秘?”
神秘的蒙面美人眨了下眼,没看他。
付孤舟更好奇了,“溪山书院有几百号学生吧?来的人都收,就你一个先生?你教他们什么了?”
“没教什么。”楚霜汵道。
付孤舟猜到了,以楚霜汵的性格,肯定是放养式的。道:“他们也逮着你就问问题?你回答完问题就走?”
楚霜汵点了下头。
付孤舟问:“你看过多少书啊?”
付孤舟以为他又会轻飘飘地说不多,楚霜汵道:“很多。”
喜欢看书啊,这小子。
怪不得话这么少。
付孤舟:“皇宫里御书房的各种书好像挺多的,朕不看书,你想看的话可以去。”
楚霜汵:“谢谢陛下。”
楚霜汵问:“陛下,我们还走吗?”
付孤舟笑吟吟,“不骂朕了,先看一会儿。”
付孤舟想起来,“你想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跟朕说说,朕也不是那么不人道。”
楚霜汵摇头,“没什么事。”
“真是陪朕出来玩的啊?”
行,又不理他了。
美人很高冷。
那边剧情出现反转,战况愈演愈激烈。
老汉见大家都听信了青年来质问他,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要动手去打青年书生,被一群热心的大婶给护了起来。
“我也认识你,不就是胡同巷的王老汉吗,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你了,确实是你自个儿把儿子捆出来卖的,买你儿子的那个人就是陛下!你们不要再污蔑陛下了,他不是你们传言说的这样,陛下他是个好皇帝!”
青年书生附和:“……对,我也觉得陛下是好皇帝,他给我们书院送了好多书,我娘路上见到他……他还给了我阿娘一棵野灵芝!”
付孤舟:“……”
就很巧合。他随手从医馆外面抓个路人给了棵没用的灵芝,又是熟人的熟人。
不过……他竟然什么时候都成好皇帝了。
老汉歇斯底里破声大喊:“不,你们就是一伙的!不要相信他们,我儿子真是被陛下抢走了,我儿他才十三岁啊!十三岁!你们不信,等我儿子被救出来,你们问问他是不是!现在皇上他真的就是个荒唐昏淫的昏君!”
漏洞太多,老汉在众人心中已经没什么信服力。
有人嗤笑,“你说这话,谁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回不来了,再说,你真有冤屈,你报官去啊,报官没用你找太皇太后、找摄政王,跟我们说有什么用?我们跟着你一起骂陛下能把你儿子骂回来吗?你想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冒犯皇威然后被砍头?”
在他刚一说完,突然,人群中迎面来一行侍卫宫人。
所有人让开一条道路,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阿福。
场面再度严肃,付孤舟在一旁有点懵,这不是他安排的啊?
除了阿福,紧跟着从马车内出来的,还有星禾和老妇人。
哦,是星禾。
付孤舟懂了。
付孤舟知道宫女跟太监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星禾在宫女里地位算比较高的一个,能指挥底下一些更低品阶的宫女。
如果宫里真有什么事,自己这个皇帝不在,她是能说上一些话的。
付孤舟没想到,这个宫女这么聪明,还这么会替自己排忧解困。
当然,她不来付孤舟也无所谓,付孤舟不是很在意名声。
付孤舟不怕被人骂,别上来堵他打他就行了。
所有人大吃一惊,其中脸色变化最大的是老汉。
星禾将老妇人从马车里扶出来,由侍卫帮忙扶到专门准备的轮椅上,走向少年道:“这就是台上那位大叔口中被陛下抢走的儿子。来,你来告诉大家,真相到底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