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筐柑橘就这么烂了,太可惜了。”老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弯腰去捡被踩得稀烂的柑橘。
楚昀宁见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前扶住了老妇人:“老婆婆,这些都坏了别捡了。”
“糟蹋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不止是老妇人,还有四周的被殃及的摊贩,个个蹲在地上捡起被毁坏的食物了,不少人眼光泛红。
“岂有此理!”明文帝紧攥着拳,一股怒火从心底腾升而起,楚昀宁却冷笑:“这只是天子脚下的疾苦,还有很多很多比这个惨烈百倍千倍的,那些人连树皮都啃不上。”
“在京城就敢如此张狂,旁的地方更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了,哎。”
不远处一个商贩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还不都是忠国公府给闹腾的,京兆尹也给三分颜面,只要不踩死人,咱们损失点,还不够去衙门府走一圈的。”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被人那帮官差听见了,咱们可要倒霉了。”
几个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明文帝耳边,明文帝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走近其中一个最近的商贩身边:“这位大哥,刚才你们说这是忠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商贩看了眼明文帝,见他生的白皙文静,不像是个坏人,于是说:“从云澜国来和亲的公主,架子可大着呢,是忠国公亲自去城外接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纵马在闹市街头了,前天还踩上了一个卖混沌老哥的脚,险些将人给踩死。”
“那后来呢?”
“后来?”商贩冷笑。
另一个接了话:“后来京兆尹带着人巡逻路过,恰好撞见了这一幕,赔了十两银子就拉倒了。”
“才十两?”明文帝有些不可思议,平时看着京兆尹兢兢业业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敬业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混账!
“能给十两也就罢了,京兆尹前脚人刚走,后脚银子就被人给抢走了,可怜那馄饨老大哥那一双腿,连吃药的钱都没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不满,明文帝越听越生气,额前青筋暴跳,恨不得当场就把京兆尹拖过来问个清楚。
这时一声惨叫声响起。
马蹄高高扬起,一声厉呵,马鞭子抽打在马背上,一个靓丽的身影呼啸而过。
“让开,快给我让开!”
刚才那一群人又折身返回来了,带头的女子身穿一件红色骑装,脸上蒙着白色面纱,意气风发的在马背上驰骋。
这一过,又有不少商贩倒了霉。
“岂有此理,这里是闹市不是你随意骑马的地方!”有人路见不平大喊。
岂料,女子直接扬起鞭子抽打在路人身上,嘴里还嚷嚷着:“一帮贱民也敢阻挠我,找死!”
路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止。
女子不仅没有懊悔,反而更加嚣张跋扈:“哈哈,果然是贱命,死不足惜,你再敢多嘴一句,我就要了你的命!”
楚昀宁实在看不过去了,指尖一根银针飞过,女子侧过身闪过,鞭子扬起挡住了银针。
“是谁在背后算计我,出来!”女子怒喝,从鞭子末端拔出银针。
楚昀宁冷笑,往前一步:“你只不过就是云澜国送来和亲的玩物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叫嚣!”
女子正是云澜国的和亲公主,玉安公主。
玉安公主拧着秀眉不悦的瞪着楚昀宁:“你在胡说什么,找死!”
“我找死?”楚昀宁哈哈大笑:“在场的谁不知道,你以后就是忠国公府的儿媳妇,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公主,胆敢在这伤人,你可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玉安公主越听越生气,扬起鞭子对着楚昀宁的脸打下去,楚昀宁则极快的拿出簪子直接插入玉安公主胯下的马眼中,一声惊呼,马儿吃痛狂奔,将玉安公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幸亏玉安公主会些武功,在地上滚了个圈后,很快就站起来了,只是胳膊肘被擦破了,精致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谁?”
“哈哈,刚才这位姑娘不是说了,你不过是云澜国送来的玩物罢了,也敢在这嚣张。”人群中有人气不过说。
立即有人附和;“可不是,都到了人家的地盘了,还敢这么嚣张,忠国公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有这么个儿媳妇。”
有人出头,剩下的人就跟着附和,大家七嘴八舌的指着玉安公主。
玉安公主小脸涨红,又气又怒,狠狠的瞪着楚昀宁:“你是谁,有本事留下姓名!”
她今天出门时特意打扮成男人的装扮,所以并没有人能认出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闹事纵马伤人,已经违反了规矩,你必须向这里的人道歉!”楚昀宁沉声说。
商贩们闻言纷纷朝着楚昀宁投去了一抹崇拜的眼神,终于是来了个硬茬了。
玉安公主被人指责,脸色有些拉不下来,她本就不愿意来和亲,是被人逼迫的。
真的要闹黄了婚事,说不定就可以回到云澜国了,这么想着,玉安公主更是没了顾忌,扬起鞭子对着四周挥过去,这一鞭子殃及了很多无辜人。
十几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帮贱民而已,本公主就是要放肆,你能奈我何?”玉安公主扬起下巴,一脸的倨傲,抬手又是一鞭子,打的四周人措手不及。
楚昀宁紧紧攥着拳,侧过头看了眼明文帝,她一开始只是想浅浅的教训一下玉安公主,没想到对方一次次的叫嚣,要不是看在两国之争的份上,她早就狠狠教训玉安公主了。
明文帝冲着楚昀宁点点头。
得到了上首领导的示意,楚昀宁就不再忍着了,对着一旁的百姓们说:“谁能跑一趟,去报个官。”
“没用的,京兆尹才不管这事儿呢。”
“京兆尹躲都来不及呢。”
百姓们纷纷后退,谁也不想沾染什么麻烦,于是楚昀宁只好让莫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不一会京兆尹赶来了,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眼怒火冲冲的两人,顿时有些头大。
而明文帝则隐匿于人群里,他倒要看看京兆尹今儿这么处理这事儿。
“京兆尹大人,云澜国来我朝是为了和亲,增加两国友好,我们最尊贵的公主可不是让你们随便欺负的。”
云澜国的使臣很快赶来,骑在马背上对着京兆尹十分不屑的说,用马鞭指了指楚昀宁:“还不快让她磕头认错!”
京兆尹回头看了眼楚昀宁,有点眼熟,但又说不出哪里眼熟,看她的一身普通打扮,猜测是不是哪家的庶出公子哥儿。
“你是哪家的?”
穿着打扮虽然很普通,但周身的气质却十分不凡,所以京兆尹为了万无一失,先问问身份。
楚昀宁哪会看不出京兆尹的意思,哼哼:“我家中也是开商铺的,虽不是达官显贵,却也富富有余,最看不惯这些人仗势欺人,京兆尹大人身为父母官,应该多替百姓着想才对。”
一听她身份简单,京兆尹的态度立即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好气的对着楚昀宁说:“你知不知道这位是远道而来和亲的公主,若是因为你伤害了两国之间的和睦,你可吃罪不起!”
“就是,还是快听京兆尹大人的话给我们公主跪下磕头谢罪吧。”使者狂笑着说,那架势简直比玉安公主还要嚣张三分。
“哪有这么简单,我要她爬着过来舔干净的我鞋,再磕三个头,这件事才算了。”玉安公主指了指脚下的一双锦靴。
使者闻言点点头:“公主金枝玉叶被这种小人给伤害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还不快跪下!”京兆尹对着楚昀宁低声喝斥:“看在公主心情还不错的份上,你快些认错,否则等时间长了,本官可帮不了你了。”
楚昀宁闻言却笑了:“倘若我不肯认错呢,京兆尹大人打算将我如何处置?”
“你!”京兆尹蹙眉:“本官好言相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偏是个硬骨头,想尝尝罚酒是什么滋味。”楚昀宁往前一步,手指着玉安公主:“几个玩物罢了,也敢在这造次,若是不愿意待,大可以回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我倒要看看云澜国的皇帝会不会因为你们真的发兵!”
云澜国皇上既然主动派了和亲使者来,就说明不想打仗,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公主而动兵马。
真的在乎,又怎么舍得让人来和亲?
“你敢羞辱云澜!”使者目露凶光,十分不悦的瞪着楚昀宁:“来人呐,把这个混蛋给我抓住了!”
“京兆尹大人,这里是天子脚下,这么多人给我作证,我可没有主动挑衅过对方,云澜国公主骑马伤人是事实,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封奏折告到御前,我敢保证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楚昀宁哼哼,往京兆尹身边一凑:“毕竟是你丢了皇上的颜面在先的。”
“你!”京兆尹忽然被楚昀宁的话给惊住了,一忍再忍,再次怀疑楚昀宁的身份,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楚昀宁挑挑眉,并未正面回答。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捉住她!”玉安公主没好气的对着京兆尹说,一副命令的口吻。
这一次京兆尹也不悦了,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立即让人去把忠国公请来。
这是忠国公家未来儿媳妇,要倒霉,他也要拉着忠国公一起倒霉!
在大家等待的时间里,玉安公主有些急躁不安,对着地上的摊贩撒气,将人家的摊位给砸了个稀巴烂。
楚昀宁手心痒痒,这公主可千万别犯到自己手里,否则,她必要对方不死也剥一层皮。
很快忠国公带着李世子一块来了。
玉安公主一看见李世子,立马变得小鸟依人般娇羞,委屈的说:“世子。”
李世子看着玉安公主浑身脏兮兮的,心生不忍,连忙关心的问:“公主受伤了?”
两个人凑在一块倒是养眼,李世子长得十分俊俏,难怪会被明文帝挑中去接玉安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忠国公虎着脸问,大半夜都快休息了,冷不丁被人叫起来,满身的怒火没处发泄呢。
京兆尹见状立即上前,简单的把来龙去脉说了,忠国公不以为然的说:“我当什么事儿呢,京兆尹,你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芝麻绿豆大的事也来请叫我,干脆这个官儿别当了。”
说着忠国公又拿他和前任京兆尹对比:“你上任也有几个月了,怎么办事不知变通,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让公主受委屈呢。”
忠国公环顾一圈,看着地上的狼藉又说:“大不了赔些银子就是了。”
京兆尹冷笑两声,这事儿可不是忠国公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若是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叫个事儿,可这个是京城,一块砖头砸下去,十个里五个都是官儿,其余五个也不是普通人。
这事儿一旦传到了御前,轻者一顿骂,重了,那就是掉脑袋的。
“国公爷,是臣愚钝了,所以来请教国公爷该如何处置,既然国公爷开口了,那臣就依照国公爷的话办。”
京兆尹正要叫人去赔偿那些商贩,玉安公主对着使臣使了个眼色,使臣立即说:“那此人殴打公主怎么办,若不是公主福大命大,今儿就要命丧于此了。”
忠国公顺着视线看去,紧盯着楚昀宁,一个单薄瘦弱的小公子。
“公主的要求也很简单,让他下跪道歉。”京兆尹说。
“那还愣着干什么,让她跪!”忠国公抬手,让侍卫上前:“你们几个按住他,务必要让公主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