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阿奇柏德这种肆虐好战之人,芙洛丽原本并不是那样极端的性子。只是当眼前之人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心中的恶念却强烈地叫嚣着要让这个人...承受千倍百倍万倍的折磨!
芙洛丽伸出手,一堵污浊的水墙顿时将冲过来的阿奇柏德弹开。他头破血流地跌落在地,看向芙洛丽的眼神里满是愤怒:“你!别再使那些手段,我们堂堂正正地来一场拼杀!”
望着阿奇柏德急躁又不满的神色,芙洛丽心里只有强烈的恶意。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诉说着各种各样的残酷的刑罚,她发觉自己不仅能够在这些污秽之物的言辞之中保持着理智,还能一字不漏地听清这些污秽之物的话语...
“于黑暗中凝结吧,我的士兵们...”
芙洛丽任由着心中那股想要狠狠发泄的情绪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只见刹那间四个由浊水幻化而成的士兵便出现在眼前。阿奇柏德自信地打量着这几个由水元素组成的士兵,摇了摇头:“这种水平...来多少都是没用的!”
“我可是...劳伦斯家族里唯一一个能在斗技场成名的人!”
伴随着威风凛凛的宣言,阿奇柏德快速地在士兵中穿梭着。只见他轻轻一扭便躲过了士兵们的夹击,随即便用手上的飞刀割开士兵们的躯体...
但很可惜,以水元素力构成的躯体并不会因为这样的攻击而溃散,下一秒他便发现被割下头颅的士兵们又重新长出了全新的头颅。
阿奇柏德立马意识到在这样的雨天里水元素非常充足,只要芙洛丽愿意...这些浊水士兵们几乎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绕开这些笨拙的士兵,直取芙洛丽的首级!
为此,他便让操控着体内的岩元素,让其附着到自己飞刀的刀刃之上。
他不确定以浊水构成的生灵身上是否都附着水元素,但现在依然下着大雨...而这些迟钝的士兵必定无法躲开雨点的洗礼。
那么,自己只要刀刃上的岩元素触发结晶反应,就能通过不断地捡取晶片从而在护盾的庇佑下一路畅通地冲到芙洛丽的面前。
望着阿奇柏德轻轻松松地绕过士兵们来到自己的面前,芙洛丽并不意外。她将合拢的双手放到胸前,彷佛在向上天祈祷一般...下一瞬间阿奇柏德便发觉天上落下的雨滴如同针刺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拥有强大战斗天赋的他从未感受过这般锥心的疼痛,那扔向芙洛丽的飞刀也慢了一拍。而芙洛丽轻而易举地接过他扔出来的飞刀,在转瞬之间又扔了回去...
“接下来,你就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吧。”
望着自己的飞刀朝自己眉心飞过来的瞬间,阿奇柏德耳边传来了冰冷的声音。这一瞬间,浑身恶寒的他感知到了时间的凝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被困在泡沫里逐渐缺氧的脱离感...
在恍惚之间,阿奇柏德发觉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了自己的脸上。耳边传来无数的呐喊与欢呼,眼前除了微微扬起的黄沙和尘土,还有一个带着杀意的对手...
阿奇柏德有些茫然,他的记忆却不自觉地联想到那一天。那是他为了向仆人证明实力而用假名混进蒙德斗技场的那一天...
如果在斗技场上证明自己的战斗天赋再顺利地得到仆人的赏识,自己就能陪着被选中的阿塔莉娜一起去往至冬了。
这一战,无论如何都要胜利。
毕竟自己可不是为了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愚人众士兵而站在这里的,既然通过仆人加入愚人众...自己当然也要谋取到‘执行官’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唯有站在权力和力量的巅峰...才能真正地掌控自己的人生!通过愚人众告别劳伦斯不过是自己踏出的第一步罢了。
当年那充满野心的思绪渐渐流入阿奇柏德的心中,他眯了眯眼看向了那位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对手。
此时,一个巨型的链锤朝着他狠狠地砸了过来。在扬起的尘土之中,阿奇柏德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那个只会使蛮力的胖子!
奇怪...这不是自己第一位挑选的对手吗?这一场角斗应该早就过去了才是...
当心中萌生出无数的疑惑之时,阿奇柏德却觉得自己抓不住这些信息中的核心,如同困在了一团迷雾之中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一般...
下一秒,那链锤又一次砸了过来,沉浸在思考中的阿奇柏德只能依靠着自己出色的直觉勉强躲了过去。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自己的速度应该更快一些才对...对方的动作理应也更缓慢一些...
诡异的违和感让阿奇柏德认真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而那位手持巨型链锤的对手也在此时穿过了扬起的沙尘露出了他的相貌。
在这能够看清整个环境的时刻,阿奇柏德却觉得自己更加困惑了。无论是对方脸上的神态,还是这个气氛热烈的斗技场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这应该就是那一场角斗没有错...
可在阿奇柏德确信了这一点以后,心中却拼命地涌上了异样的不安。一贯自信骄傲的他将这些情绪压了下来,随即便按照记忆中的操作尝试还原这一场角斗。
他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如果对方的下一次攻击是砸向自己的右前方,那么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在准备闪躲的瞬间,面前的沙土被对方那不断挥舞的链锤扬了起来。尽管被沙土迷了眼睛的阿奇柏德立马意识到了异常,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改变自己的位置时,那沉重的链锤已然朝着他握住飞刀的右手砸了下来。
强烈的痛楚让阿奇柏德确信了自己如今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接受废掉一只手战胜对方的结果了。
自以为认清现实的阿奇柏德翻滚了好几圈才从对方的攻击范围中逃离,此时他那手工编织的高档衬衣已然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本该为他的大放异彩感到震撼的观众们此刻都在嘲笑着他如今的惨况,这不仅让身为贵族的他心里来了气,还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个甩着链锤的死胖子...明明只是个徒有蛮力的废物罢了。自己选择他作为第一个对手就是因为他太弱了...适合当自己踏上成功之路的第一块踏脚石。
毕竟自己可是从小就在练习杀人技巧的强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的!
望着血肉模糊的右手,阿奇柏德莫名地感到了恶寒。此刻的他依然还相信着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不过是被那一闪而过的虚假记忆晃了神而已。
只要自己拿出真本事来,这样的对手...只会死在自己的手下。
重新涌起战意的阿奇柏德认真了起来,接下来他便开始主动地以利落的身法诱导着对方的攻击,随后又利用对方攻击的间隙快速上前用飞刀尝试用最强力的一击让对方身首异处...
尽管诱导攻击和抓住空隙进行攻击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可自己那用尽全力的一击却始终没能命中对方的要害。
明明对方身形如此庞大,动作也没有自己干净利落...为什么自己就是没办法完成计划中最为重要的这一步呢?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阿奇柏德渐渐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右手因为受到了链锤的攻击还一直在流血...也许是失血过多让自己逐渐脱力了吧?
阿奇柏德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向了那位被自己蔑视的对手。明明那个胖子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可对方的行动力和忍耐力都比自己强太多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阿奇柏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认输...他只会在仆人面前失去价值,同时也失去了陪着妹妹前往至冬的资格。
可要是自己坚决不投降的话...会不会就这样死在那样的废物手里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阿奇柏德便在心里反驳了起来——我可是劳伦斯家族百年不遇的天才,身上还有着精灵的祝福...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输给角斗场里的废物!
再一次坚定信念的阿奇柏德朝着对手冲了过去。
可这个时候,那挥舞着链锤的彪形大汉还没扔出自己蓄力已久的必杀一击...
对自己的身法和速度无比自信的阿奇柏德迎面便撞上了对方还未扔出来的链锤,如同童话故事里那只撞到木桩上的白兔一般滑稽又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见过这么着急自寻死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上传来各种各样的笑声,撞上链锤那满是钉刺的阿奇柏德只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痛得几乎让他要失去意识了...
当阿奇柏德意识到自己撞上链锤的时候,那彪形大汉也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随后被钉刺扎穿身体的他便随着对方的一个甩击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会...死在这里?
这个想法划过阿奇柏德脑海的一瞬间,他看见观众席上笑得合不拢嘴的妹妹,随后再一次回想起刚刚彪形大汉那讥笑的眼神...
啊,输给这样的对手,还闹出这样的笑话...甚至还因此失去了性命...我算什么天才啊?
那伴随了他二十多年岁月的自信和骄傲都在此刻通通化为了泡沫,他的生命也就此划上了句点。
芙洛丽看着一个灵魂从眼前这个由浊水形成的水泡中飘了出来,如同一根羽毛那般轻盈地落入青石地砖之中,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结束了啊...”
芙洛丽轻声感慨着,随后便将眼前的水泡解除,下一秒阿奇柏德那因飞刀贯穿眉心而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便重重地落到了青石地砖之上。
芙洛丽朝着这具躯体狠狠地踹了一脚,随后转过身去抱起了等候自己多时的薇莉娅,沉默着朝巷子外走去。
磅礴的大雨和沉重的乌云依然遮蔽着本该照耀遗珑埠的太阳,这片繁华的街道上依旧没有任何行人。
芙洛丽很清楚,她这样做...毁掉的不是阿奇柏德这个人,而是他生生世世于地脉之中流转的灵魂。这个灵魂无论在地脉中轮回多少次,永远无法从自己刻下的恶毒诅咒中逃离...
即便这个灵魂再度转世为人,他也只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建立起自信的人。
她的报复,不过是让一个灵魂永远地失去完整的精神力,从而让对方在地脉的轮回中受尽苦难...直至完全失去存在的意义化为地脉的养分。
尽管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芙洛丽却也没能从这个复仇的过程中感受到快乐。她和体内那些嚷嚷着要狠狠报复的疯狂意识不同,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获得解脱...
归根究底,都是自己的无能...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芙洛丽的心里依然是这么认为的。即使脑海中那些吵闹的意识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言论想要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从而煽动她继续对下手的愚人众进行下一步的报复,她却始终提不起劲。
那个时候,芙宁娜理应夺取了‘芙卡洛斯’所有的力量,芙洛丽自己也确认过自己确实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因而在芙洛丽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其他的意识的那一天,她还以为自己是得了病...
直到那维莱特用封印将那些意识与自己隔离,芙洛丽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芙宁娜为了不损害自己的记忆,选择了非常缓慢的方式将自己改造成人类。
按照芙宁娜这般温柔的做法,自己会在数十年里由从纯水精灵慢慢地转变成真正的人类。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确保自己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即使遭遇什么不测也能通过纯水精灵的力量保住性命...
而芙宁娜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必然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地放心下来享受人生。这一切本该正常地进行下去,直到自己的意识里混进了这些满是恶意的异端...
如今,能够将这些满是恶意的意识窥探得一清二楚的芙洛丽才从中发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愚人众执行官仆人。
在弗朗索瓦家族彻底消失之后,愚人众还是没有放弃利用原始胎海之水进行人体实验的想法。这些在自己耳边不断诉说着疯狂的意识们,都是被愚人众研发某些技术的实验品。
作为统领他们的意识,芙洛丽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们先是被注射了被深渊污染的魔神残渣,随后在形体面临崩毁之时又一点一滴地被原始胎海之水溶解...
毕竟自己还在转变成人类的初期,作为纯水精灵的自己还曾经是魔神力量的容器...
只要能够跟这些意识达成一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就能利用残存在他们身上的魔神残渣重新获得力量。
芙洛丽本以为自己跟这些意识连接在一起就会失去自我,可体内似乎还有别的力量正在替她抵挡这些污秽意识的侵蚀...这才使得她能够维持住自己在这个意识集群中的领导地位。
芙洛丽抱着薇莉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港口,随即便看到刻着愚人众标识的几艘商船上尽是尸体。她并不想理会这些,比起计较谁杀了这些愚人众...还是先回枫丹更为重要。
怀着悲痛的心情,芙洛丽在倾盆大雨中抱着冰冷的薇莉娅,她踩在水面上的步伐平稳而缓慢,就像是担心吵醒了怀中的好友一般。
看见柔灯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芙洛丽低头温柔地看向薇莉娅安静的睡脸,轻声道:“薇莉娅,我们很快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