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刘员外,以高于一成的价格收购宝钞,大家有宝钞的赶紧去换钱啊。”
大街上,突然有人大声吆喝,引起不少人围观。
但更多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街边一家茶肆里,几个大汉正围着桌子吃饭。
其中一人说道:“哥儿几个,不去看看?”
另一人说道:“看个鸟啊,我全身家当也不值一张宝钞,上哪换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宝钞最小面额都是一百文的。
他们都是穷人,基本没资格接触到宝钞这玩意儿。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笑道:“可以先收两张存着啊。现在花七十文,就能收一张一百文的宝钞。”
“等缴纳夏税的时候交上去,等于白赚三十文钱呢。”
不少人都意动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另一个人两句话,就将他们的想法全打消了:
“万一朝廷又反悔了呢?就算朝廷不反悔,官老爷们就肯老老实实的收宝钞?”
“我看啊,你们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地赚点辛苦钱,踏实。”
这番话一出,风向顿时就变了。
看衰宝钞的人占据了上风,越说大家就越没有信心。
其中一个壮汉,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坐不住,起身就走。
“虎哥你怎么走了?”
“我家里有点事,你们先吃着。”
虎哥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和他相熟的人很是疑惑,他家不是在南边吗,怎么往城西去了?
不过很快就被话题吸引,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虎哥是个有把子力气的人,自己聚集了一帮子人,在码头立住了脚。
虽然工作很辛苦,可收入稳定。因为是老大,还有许多隐形福利。
所以他兜里还是有几个钱的。
他手里也有几张宝钞,甚至还有一张一贯钱的。
本想着存起来,到时候缴税用。
可众人一番话让他动摇了。
这可都是血汗钱,万一到时候朝廷政策发生变化,自己可就亏大了。
还不如现在高价卖出去,既不用承担风险,也可以小赚一笔。
可等看到收宝钞的摊子,他又不甘心起来。
四个月,只要再等四个月,这些宝钞的价格就能涨四成,顶他在码头干半年。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就见收宝钞的摊子乱了起来:
“假钞,这是假钞,竟敢拿假钞行骗,你找死。”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惶恐的道:“不是,这不是假的,这是我辛苦一年多才赚来的,怎么能是假的呢?”
“还敢狡辩,你看着纸,这上面的字,还敢说不是假的……走去衙门”
中年汉子被人架着去了衙门,只留下唏嘘不已的众人。
谁都知道,他是被人坑了。
这次去衙门,就算证明假钞不是他做的,也少不了被罚一笔。
里外里亏的更多。
看到这一幕,虎哥再不犹豫,拿出宝钞来到摊位前:
“我这里有宝钞,换了。”
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在码头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
知道私铸的铜钱危害很大,会导致钱币贬值。
铜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纸钞?
只要有假钞在,朝廷回收再多都没用,宝钞价格涨不起来。
还不如趁现在卖出去,还能小赚一笔。
如他一般想法的人很多,赶紧换了小赚一笔吧。
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赌徒,很多人选择囤积宝钞。
这一把,要赚个大的。
且说假钞的事情。
中年汉子被扭送衙门,经过一番拷打审讯,终于证明假钞不是他做的,他也是受害者。
但依然交了一大笔钱,才被放出来。
从此他再也不信任宝钞,非但如此,还影响到身边许多人。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张假钞,衙门的人本来并不在意。
这年头私铸钱币的人多了去了,朝廷都没办法,上报也是无用。
甚至还会被训斥一通,你们这里有假钞,为什么才发现?为何不去调查?
到时候鸡吃不着,反落一嘴毛。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事儿就此作罢。
巧的是,这个衙门新来了一个官吏,正是去年恩科新晋进士。
来这里磨砺的。
新官,又是科举进士,自然迫切的想立功。
就力主将此事上报。
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未来前途无量,别人也不想得罪他。
于是就将事情报了上去。
兜兜转转之间,这份报告就到了朱标的手里,看到这张假钞他脸色剧变。
最近一直在跟着陈景恪学习货币知识,顺带也学习了许多经济理论。
他对假钞更加的敏感。
私铸铜钱虽然危害大,但这玩意儿依然是铜铸的,还有一定流通性。
就算明知道是假的,百姓也能捏着鼻子用。
可是宝钞不一样啊,这玩意儿一旦造假泛滥,真就成废纸了。
朝廷所有的计划,都会成为泡影。
而且此事还会影响到朝廷的信誉,以后再想推行别的改革,阻力会更大。
不行,此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想到这里,他将报告和假钱拿起来,直奔皇宫。
朱元璋见到假钞之后,眼珠子都红了,怒道:
“查,立即给咱查,咱要诛了他们的九族。”
朱标却拦住了他,说道:“爹,且先息怒,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朱元璋瞪着他,道:“怎么了?”
朱标就将铜钱和纸钞的区别,简单讲了一下,然后道:
“私铸铜钱还能使用,也不影响官方铜钱的价值。”
“宝钞不一样,一旦假钞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百姓恐慌。”
“到时候宝钞就真一文不值了。”
“所以这件案子要查,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
“况且这张宝钞不知道流转了多少次,一时间又哪里能查到是谁造的假。”
“贸然出手反会打草惊蛇,让贼人隐藏的更深。到时我们想查到他们,就更难了。”
朱元璋也冷静了下来,说道:“宝钞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如你多,你说该怎么办?”
朱标沉声道:“来之前我让人去找了陈景恪,等他过来问问他的意见吧,或许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正说话间,有内侍进来禀报,陈景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