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概,可能!
我是真的重生了。
张晓东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巴微微张开,呼吸慢慢变的急促。
脸上,自额头到左耳的刀疤不见了。
右手,光滑正常,烧烫伤留下的恐怖伤痕也不见了。
左手,小指也还在。
一张年轻的脸,因激动而有些潮红。
阳光、帅气、棱角分明!
除了几个偷偷摸摸的青春痘。
一切都完美。
179的身高,修长挺拔,身上肌肉若隐若现。
最关键的是。
下面……
能用!
身体微微颤抖!
张晓东突然想哭。
控制不住的那种想哭!
一个男人,却没了男人的能力。
无法与人诉说,没人能与之承担。
感觉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想死,要疯,憋屈的要爆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煎熬。
可现在。
他却重生了!
回到了一切都还好的的年纪。
从此。
他再也不用承受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也有了弥补那些让他懊悔终生的遗憾的机会。
这。
实在是天见可怜。
双手用力的按住洗手池,张晓东终是忍不住留下眼泪。
“你这是……哭了?”
侧靠在洗手间门口,陈冰双手抱胸,歪着着脑袋问道。
听见声音,张晓东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先洗了把脸。
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自己除了眼睛微红,再无异样,这才转身道:“我没有,不是我,你看错了。”
陈冰闻言翻了个白眼:“那就当我眼瞎好了。”
张晓东皱着眉,直勾勾看着陈冰的脸,努力回想对方到底是谁。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很明显是宾馆的房间里,身边还有个身材超棒的女人。
他根本没思考,以为是做梦了,只是把美女当成了梦里的npc,做了正常男人梦到女人该做的事。
至于女人是谁?
他当时哪有那闲功夫仔细看。
只是后来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他才意识到可能不是梦。
“你那样看着我干嘛?”陈冰被看的心里有点发毛。
“你是……陈冰。”
身为他的启蒙老师,陈冰在他记忆里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不一会功夫,张晓东就认了出来。
“你发什么神经?”陈冰皱眉。
“你才发神经,你全家都发神经。”张晓东反了一句,接着又不客气说,“出去,我洗澡。”说完,他直接把她向外推。
“你真神经了,我自己会走,你怎么这样……”
差点被推倒的陈冰气急败坏,她不明白张晓东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
昨天还是百依百顺的,还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和一枚金戒指,谁知道今天怎么就态度大变了。
这简直他特么的拔……
没看错的话,刚才他眼神里是深深的厌恶。
难道他知道自己具体情况了?
想到这里,本打算大吵大闹的她慢慢收声,开始想是哪里出破绽了。
关上门,张晓东一边洗澡一边思考。
看情形,自己应该是积劳成疾,猝死了。
以现在的时间点来看的话,此时正是2005年高二暑假时期。
放假那天,自己随手买了三注彩票,谁知道竟然喜中三等奖,到手9000块钱。
在家憋了三天后,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谎称班主任给班里前十名的补课,又拿了200块钱生活费就出来浪了。
打小没见过这么多钱的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花钱,在买了两身鸿星尔克的衣服后,就一头扎进了学校附近的一网情深网吧。
网吧这个地方,怎么说呢,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自己这个天天穿着鸿星尔克,吃喝大气的人,自然而然被某些人盯上了。
而此时的自己,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很傻很天真的,被骗的团团转。
……
洗完澡,张晓东不再想什么了。
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父母。
走出洗手间,张晓东无视坐在床上的陈冰,拿过背包,掏出里面的夏季校服穿上,背起包就走。
“你就这样走了?”陈冰楚楚可道。
她想了半天,没想到有什么露出破绽的地方,因此还想挽回一下。
张晓东嗤笑一声,道:“别演了,我没钱了,钱包你也看了,就200多块钱了。”
陈冰很委屈的样子,争辩道:“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我是真喜欢你。”
张晓东摇摇头,不再理她,开门就走。
上辈子,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为人。
既然早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也没必要和她多做纠缠。
他此时,只想赶快回家。
他想妈妈了,也想爸爸了。
他恨不得自己能飞,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出了宾馆,张晓东在路边直接打了辆车。
“师傅,青石镇五官庄村。”
“好嘞。”
和司机报了下地址,张晓东就不再说话。
他望着窗外,想着怎么面对父母。
上辈子,他是不孝的,两老早早离世,他需要负很大的责任。
他在受伤以后,自暴自弃的破罐子破摔,自己作践自己,最后甚至还沾染上些不好的东西。
父母失望透顶,但从没有放弃过他。
可他却熟视无睹,就沉浸在自己末世界里,让父母操碎了心。
直到两人先后病重,他才幡然悔悟。
可一切都晚了!
都晚了……
他懊恼、后悔、自责,却没了任何用处。
他们再也不能管他了。
……
“哥们,看看是这里吧。”的哥的话打断了张晓东的回忆。
张晓东抬头看了下,正是家所在的十字路口。
他家是西边路上第二家,新建没两年的五间大平房。
结过车费,张晓东下车随便看了下,就发现北面一扛着锄头的中年妇女正好奇的向这边望着。
她大概是在好奇,谁在这么大方的坐出租车。
妇女个子不高,大概也就160,黑瘦黑瘦的,带着一草帽,很精神的样子。
看着妇女从好奇到惊讶,又从惊讶到有些生气,张晓东神情恍惚、一动不动。
他本来想的好好的,就装作若无其事,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这些年他内心积攒的愧疚和思念。
当他看清妇女就是自己妈妈时,眼泪就无声的流了下来。
毛莲远远走来,看着一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有些好奇,想看看谁这么败家坐出租车。
谁知道,这个一头利落短发的人她越看越面熟,走到近处一看,这不正是自家的涩孩子嘛。
她怒气挠一下子就上来了,正打算质问一下怎么回事,可没想到儿子突然就哭了。
毛莲一慌,急忙扔下锄头,走近道:“怎么了,晓东,让人欺负了?”
张晓东想开口,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想动,却发现自己也动不了,只有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只是瞬间就已泪流满面。
“你这涩孩子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了?”毛莲有些急了,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儿子哄,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努力伸手去摸儿子脑袋。
张晓东几次试图张口,却总是张不开,大概是妈妈慌张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他又用力努力几次,终于发出了声……
“妈……”
这一声妈,透露出他对妈妈的无尽思念,还有他无尽的懊悔和自责。
其中,还有那丝丝的委屈。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走那么早?
还想问,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哎!妈在这呢,妈在这呢,乖,不哭哈,不哭哈。”毛莲手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像小时候一样哄着。
“妈……我想你了。”看着妈妈担心却又着急忙慌的样子,张晓东内心酸痛,跪倒在地,抱住她腰部,嚎啕大哭。
“妈在这呢,妈在这呢,妈也想你。”毛莲低头抱着张晓东脑袋,轻声安慰着,“别哭了,别哭了,你哭的妈心理难受。”
记忆里,儿子从上小学,就没在她面前这么哭过了,她很纳闷,儿子到底怎么了。
不过看样子,现在也没法问,只能先安慰着在说。
“你们娘俩这是干啥呢?这大太阳的,也不怕晒的慌?”几分钟功夫,张胜扛着锄头从北面晃晃悠悠走来,道:“老远我就听见哭声了。”
“还不是你儿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自己问他。”毛莲红着眼睛道,“一看见我就哭,哭的我也难受的慌。”
“臭小子,怎么了?”张胜扭过张晓东脑袋,这一看,张胜气不打一处来,嘿,这混小子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毛莲纳闷,刚哭的撕心裂肺的,这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她低头一看,可不真是睡着了嘛!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倒是睡的很香的样子。
毛莲拉了拉,没拉动,也没醒,于是道:“你背着吧,看样子哭昏过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刚听着哭声,里面好像有东西呀!”张胜有些担忧道,“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能这么哭?”
张莲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等你儿子醒了,你问你儿子去。”她这会心里也难受着呢,顺带着,情绪也烦躁了。
“我……”张胜不敢犟嘴,摇摇头,拉着张晓东一胳膊后背身蹲下,“搭把手,你儿子太沉了。”
“你儿子不沉?”
毛莲拿着另一胳膊搭在丈夫肩上。
张胜不再答话,双手托住张晓东屁股,用力试图站起来。
谁知道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加把劲。”张胜道。
“加着呢。”毛莲像是吃了枪药,“我看是你没使劲。”
看着老婆心情不好,张胜很明智的不在说话,憋了一口气后,慢慢站了起来。
“哎,老了,连儿子都背不动了。”张胜背着张晓东晃晃悠悠向家走去,心里不禁念叨着。
毛莲扛着两把锄头,一手在边上扶着张晓东,碎碎念叨着:“等这小涩孩子醒了,非得问清楚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