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避乱世渔船栖身,捉貉子苇里救人

渔女香草刚刚把坏掉的渔网缝补好拿到向阳的草地上晾晒。

香草与哥哥大鳌父母早逝,是松花江上的渔民,靠捕鱼为生。

松花江是满语音译,“松阿里乌拉”,“乌拉”即是江的意思,跟松花蛋可没什么关系。绵亘松嫩平原千里的松花江,从长白山天池倾泻而来,一路浩浩荡荡,最后注入中俄界江——hlj。

早些年的萨哈连和滨乌只是松花江中段上的小渔村。那时,清政府还未衰败,俄国人还未进入,这里仍是岁月静好,鱼虾满仓。渔民不需务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便可食饱寝暖。

后来,随着清政权的土崩瓦解、关内难民的蜂拥而至、东清铁路的修建,当日籍籍无名的小渔村变成如今闻名远东的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

人口的骤增打乱了渔民古朴而又原始的生活,松花江主流上容不下小渔民的船只。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之下,弱小的渔民只能躲入那些纵横交叉的湿地中。与几百斤重的鲟鳇鱼这种过去“皇家御贡”是彻底无缘,运气好偶尔能在一网草鱼鲤鱼中网到几个鳌花、哲罗。

自小没了父母的香草和哥哥大鳌就生活在渔船上,那是父母唯一留给他们的东西,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具和遮风挡雨的家。

松花江每年有两个汛期:三四月积雪融化时为小汛期,水位会略有上涨,尚能见到湿地;七八月为大汛期,不仅湿地尽没,沿岸的庄稼都有可能被江水覆盖。

因此,兄妹两个并未在岸上安家,小时候被欺凌怕了,在船上生活反倒方便和安全很多。

船的作用相当于枪之于军人,笔之于雪芹,东风之于诸葛。船,可是渔民的命!

每年江水解冻,兄妹两个就溯源而渔,渔网破了就划到江中某个小岛上,织网晾晒。再趁机把捕来的鱼用盐粒腌了,晾晒成鱼干。

兄妹俩偶尔也会将船划到岸上,把活蹦乱跳的鱼虾卖到集市上,换一些米面盐巴,和一些生活用品。近来兄妹两个逐渐大了,卖出去的鱼也会换些钱攒着。

“哥,你想给俺娶个什么样的嫂子啊?”香草躺在松软的草甸上,听着蟋蟀叫声,调侃着。

大鳌满脸通红,“哥看香草是想嫁人了,却来拿你哥打趣。”

香草已经十六岁了,最近几次在集市上卖鱼,总能碰上那个浓眉大眼,直鼻尖口,四肢雄健,像一只肥貉子的卖煎饼少年。

他总是毫不掩饰的对香草投来大胆而又热辣的目光,像是一只正在发情的貉子。他送给香草一厚沓煎饼,香草则报以一大瓢鱼虾。

可是大鳌却不喜煎饼少年亲近妹妹,每次都用恶狠狠的目光警告他:离我妹妹远点,别有非分之想!

煎饼少年很苦恼,情窦初开的香草也很苦恼。

她开始鼓动哥哥大鳌给她找个大嫂,只要有大嫂,他就没功夫看着自己了。

“哥给你找的嫂子,万一对你不好呢?哥答应爹娘要照顾好你,俺不找了,咱兄妹两个一辈子就这么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相依为命,不好么?”

大鳌怕妹妹再碰到集市上那个少年,索性不再去集市上卖鱼。香草初时会与哥哥置气,可毕竟她对那少年只是略有好感,远不及朝夕相伴的兄妹之情,兼且鲜与外人交往,对小情小爱懵懵懂懂,日子一久,便淡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正好适合晒网,香草刚把渔网晒上,就听到芦苇里传来走路摩擦芦苇带来的哗哗声。

大鳌就躺在身后的草地上睡觉,这声音,莫非是只大貉子?这可好了,马上要入冬了,最好这貉子是一家三口,都让自己堵上,这样跟以前破旧的貉子毛补到一起,就能给哥缝件过膝的貉子大衣!

香草怕惊跑貉子,从地上捡起鱼叉,矮着身悄悄钻进两米高的芦苇里。

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这是头傻貉子,不知道有猎手在,自己主动来送死。

香草紧张兮兮的握紧手里的鱼叉,就等貉子一露头,就给他来个透心凉。

芦苇被分开,香草屏气凝神,举着鱼叉就要手起叉落。可是看清从那芦苇里钻出来的东西时,吓得香草赶紧把鱼叉扔到一旁!

原来那从芦苇里钻出来的像条湿漉漉的大鲶鱼的东西,竟是个人!

而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下落不明的齐希望!

满身泥泞还带着伤,仅凭一股劲坚持到这里的齐希望,见到香草,松了口气,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香草赶紧跑回去把睡得正熟的哥哥叫起来,大鳌将齐希望抱到船上,香草帮她清理了身上的淤泥和伤口。

“哥,这个姑娘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而且身上受了这么多伤,还能活下来……”

齐希望身上不仅有鞭伤,抓伤,还有用烙铁烙过的烧伤,伤口附近已经溃烂感染。

大鳌见齐希望始终昏迷不醒,用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在发烧,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那怎么办?”

“我记得咱船上还有生姜,你快去烧水,煮碗生姜水来。”

香草答应着就忙活起来。大鳌生了堆火,等火烧起来的功夫将齐希望胸口的衣服剪开,让伤口露出来,又取出一把牛角刀在火上消毒,清理起齐希望烙铁烙伤的烂肉来。

刀刃剜剐,转弯流畅,刀尖轻挑,烂肉就被挑下来,昏迷中的齐希望身体只是微微动了动。

大鳌又取来婆婆丁,放到嘴里嚼烂。苦涩的味道让他眉毛紧皱,鼻尖生汗。他将嚼烂的婆婆丁涂到伤口处,做完这些又简单清理了其他几处抓伤和鞭伤。

这时,香草才把姜汤煮好端上来。

“你喂她喝吧,我去清理一下。”

大鳌扔掉手里被污染的干芦苇,走到船头,挽起江水,清洗起手臂。

齐希望昏睡了三日,好在这期间伤口没有继续恶化,流血也止住了。

“她怎么还不醒?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香草生怕她死了,这三天来天天趴在一旁看着。

“伤口看起来是在愈合,烧也退了些。可能之前消耗太大,要是醒不过来,也是她的命,咱们尽力了。”

傍晚,香草给齐希望喂鱼汤时,看到她的睫毛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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