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跟您走。”
想了一会儿,艾德还是决定先跟着过去。
他安静地跟在里德爵士的后面,同时让希尔薇托管红眼蜘蛛跟在自己身后,以免加强投影因丢失视野而失效。
由于在场的安保人员都认得“卡塔莉娜”和里德爵士,两人一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很快走到了酒店后方的花庭。
沿着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小径,眼前是一片足有一人半高的灌木玫瑰从,从明快的橘子酱色到艳丽的玫红花瓣,目光掠过之处便能数出七八种色彩,芳香怡人。
花园迷宫,这是奥斯特敏大酒店的招牌之一,此刻倒也是个幽静偏僻的好地方。
只不过,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好了,就在这里宣誓吧。烦请你先行跪下,我来为你涂抹圣油。”里德爵士转过身来。
“没问题。”
艾德干净利落地单膝跪了下来,他可不是一个以自尊心闻名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哪怕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他也完全不介意。
只不过……
里德爵士卸下了右手的手甲,拧开圣油的瓶盖,顿时一股异香扑鼻。
希尔薇?
【有什么事情吗,我亲爱的好先生?】
待会儿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老骑士沾了几滴圣油,在“卡塔莉娜”的额前涂抹着正位的七芒星,清了清嗓子颂道:
“以绿杉翁之名,与人交际之时,你须谦逊如草木,任由风雨吹拂,岿然不动。”
“……以守夜人之名,面临暗黑之时,你须英勇无畏,绝不向邪恶低头,勇猛奋战。”
……
恍惚间,声音渐行渐远,他不由得感到一阵空乏,肢体也愈发麻木,仿佛就快要入眠。
【监测到意识体入侵,已对其进行拦截。】
希尔薇那淡白色的火焰文字浮现在眼前。
很好!
在意识重回掌握的那一瞬间,艾德立即解除了身上的加强投影。白鸦手杖的尾端化作一道笔直的射线,戳向里德爵士的喉管。
自从被“线人弗兰克”阴了一次之后,他就学到了宝贵的教训——凡是与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必须多留一个心眼。
其实,在被受到傀儡秘文影响的女仆袭击时艾德便有些怀疑,爱德华王子应该才是涅槃教团的主要攻击目标,怎么会在刺杀前贸然袭击卡塔莉娜,打草惊蛇呢?
那么或许还存在一种可能性:操纵女仆谋害卡塔莉娜的人,并非是涅槃教团的同党。
两支互不相干的势力和角色,抱着完全不同的目的在同一场宴会上展开了行动。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想。真正引起他警觉的,还是里德爵士邀请“卡塔莉娜”去花坛详谈这一行为。
既然里德爵士已经察觉到了酒店里发生的混乱,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特地提及银骑士的箴言,并且把“我”引到花庭的迷宫里。
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他想借着这股骚乱浑水摸鱼,趁机对卡塔莉娜下手。
即使刻意用芳香精油遮掩了气味,艾德也能嗅出所谓的“圣油”中包含有催眠草药。只要有心戒备,尸芋那特有的腐臭气味并不难察觉。
而之所以不在走廊立刻拆穿这个老骗子,还有两点因素:
第一,自己没办法确认他真的有问题。也许里德爵士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担心过一会儿又会年老忘事才如此急切。
第二,现在才是出手解决他的最好时机——
一旦攻击自己的傀儡秘文被守秘人程式拦截,对方的意识就会被迫撤回体内,这一过程需要额外的时间,而自己则可以在第一时间恢复意识。
也就是说,艾德肯定会比对方先出手攻击。
即使只是朴实无华的白鸦手杖,依然可以捣碎没有盔甲保护的、脆弱的喉管。
手杖的末端猛地戳在了这位“老骑士”的喉结上,沿着杖身传导过来的触感却令艾德略感不妙:
对方的意识恢复速度比他想的略快一步,依然做出了向后躲闪的动作,这一击并没有能够彻底使其窒息。
艾德抽回手杖,向后撤步,转瞬而至的剑锋险些割伤他的下巴。对方突遭重创,见反击未中便也慌忙后撤。
二人各退一步,片刻纠缠之间,白鸦手杖竟勾出了里德爵士脖颈上的项链——
尾部是一颗用铁丝缠绕的吊坠,腥黄色的畸形宝石上遍布着暗红的絮状血丝,正像血管一样微微搏动着。
“什么,你……”
里德爵士半是惊讶、半是恼怒地盯着眼前陌生的黑发少年,舌底涌出一股血沫,呼吸甚是粗重。
“没错,我不是卡塔莉娜——就好比你不是里德爵士一样。”
趁着这个绝佳的空档,艾德左手翻转手杖,右手取出了口袋里备好的黑曜石,手掌轻轻拂过手掌握柄处的乌鸦颅骨,闪着黯色光芒的结晶弧刃顿时自虚无中浮现。
他一直担心会发生类似这样的变故,所以特地用买完正装剩下的钱淘来一枚宝石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微笑先生?”艾德抱以微笑道。
擅长对人类使用傀儡秘文、以女性为目标,在银雾市也不太可能会有第二个人了。
微笑先生并没有浪费力气回话,而是攥紧手中的钢纹长剑,使劲调整着呼吸。
艾德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微笑先生回以刺击。镰刀型的弧刃勾住了剑刃,在剑身上扯出一道火花。
钢纹长剑发出一声金属鸣啸,随着双臂和手腕翻转,想要凭借力道将单手持握的镰刃扯飞,却并未能够甩脱镰刃。
单手加上手杖的距离甚至略远于双手与长剑,在肩甲上割出一道深入皮肉的切痕。
微笑先生闷哼一声,眼中泛起杀意,不顾伤势继续向前挥砍拼杀。
然而艾德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猪突猛进乱了阵脚,反而有条不紊地后退防守,步伐如舞蹈般平稳有序。
镰刃屡屡扰乱砍向躯干的剑刃,最后在对方手腕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
鲜血涌出,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