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和陈宫,一路驾车前往陈留。
途中陆陆续续有游骑加入,这些都是张邈和陈宫早早的布置在沿途的私兵。
“趁着曹操狩猎,速往扶沟。”
而张邈和陈宫不知道的是,鄢陵的夏侯渊,早已经在颍川到陈留的边界处布置了大量的明哨暗哨。
得到曹操的命令的后,夏侯渊轻易的就锁定了刘协乘坐的马车。
“传令,贼将张邈陈宫劫持天子,有生擒张邈陈宫者,官升一级,封侯!”
军令一下,夏侯渊身后的军校个个儿眼都红了。
张邈是司徒?
陈宫是尚书?
不,对于这些军校而言,张邈陈宫只是战功!
军中将校,只知军令,不知司徒尚书。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
豪言迭起,夏侯渊满意的挥舞手中长刀,喝道:“出发!”
官道上。
张邈陈宫护送刘协的马车匆匆而行。
马车内,伏皇后和董贵人的脸上,皆有惊惧和忧虑。
反观刘协,却是镇定自如,没有丝毫的惊惧,也没有丝毫的忧虑。
“陛下,我们真的能抵达陈留吗?”伏皇后紧紧的抓住刘协的手臂,如花一般的容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董贵人同样抓住了刘协的另一只手臂,疾驰的马车,让董贵人忍不住瑟瑟发抖:“陛下,马车速度变快了,是不是曹操的追兵追来了?”
刘协目光深邃,宽慰道:“不用担心,不论是去陈留还是回许都,朕都是天子!”
而在心中,刘协却是不断默念刘备的嘱托“能制则制,不能则忍”。
就在此时。
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捉拿贼将,升官封侯!”的喊声此起彼伏。
张邈和陈宫大惊失色。
“曹贼的追兵会如此快?”
“刘翊,拦住他们!”
陈宫果断下令,一面分兵给刘翊,一面驱使车马前行。
夏侯渊见刘翊拦路,出言劝道:“刘子相,你本是颍川名仕,何故要助张邈?”
“不如随本将一同缉拿挟持天子的贼将张邈陈宫,你也能将功补过。”
刘翊怒斥道:“大丈夫为义而战,天幸也!曹贼欺凌天子,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夏侯渊大怒,挥刀指向刘翊:“刘子相,你要寻死,本将成全你!”
刘翊不答,只是喝令军士向前。
然而这些军士只是张邈陈宫招募的私兵,又如何比得上夏侯渊麾下的精兵悍卒?
不多时,刘翊被夏侯渊一刀斩杀,其余军士也是一哄而散。
“追!”
见夏侯渊兵马又要追来,张邈直接跳上马车,一把拉起刘协:“陛下,事态紧急,随臣上马。”
伏皇后和董贵人脸色大变:“陛下要舍弃臣妾吗?”
刘协不答,张邈强行将刘协背上马,策马而奔。
陈宫则是指挥剩下的军士,且战且退。
夏侯渊见状,让副将缠住陈宫等人,随后带了十余骑去追张邈。
一路追到扶沟地界,郝萌领兵到来。
张邈大喜:“郝将军,速来救驾!”
郝萌亦是大呼:“张将军,你且退入军阵,追兵自有末将抵挡。”
张邈不疑有他,背着刘协突入郝萌军阵,然后将刘协小心翼翼的抱下战马,请罪道:“陛下,请恕臣无礼,只有这样,臣才能迎陛下入陈留。”
刘协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扫了一眼周围,遂喝道:“张司徒,你挟持朕来此,该当何罪?”
张邈顿时被刘协这一句给喝懵了:“陛下,臣——”
猛然间,几柄长枪抵住了张邈的后背,郝萌向刘协拱手问礼:“臣,兖州骑都尉郝萌,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张邈惊愕的看向郝萌:“郝将军,你这是何意?”
郝萌冷笑:“张司徒,你勾结袁绍,意图挟持天子,本将奉曹司空之命,特来擒你!你有什么话,去跟曹司空说吧!”
张邈扫视左右,喝道:“吾弟何在?”
郝萌大笑:“早已送往曹司空处,待你死后,你就能见到了。”
“郝萌!”张邈怒不可遏,就要扑向郝萌。
然而下一刻,张邈就被几柄长枪压住肩膀,难以起身。
张邈见挣扎不脱,更是愤怒:“臧子源何在?”
郝萌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张司徒,要怪,就怪你错信了臧洪。否则本将也不会为了自保而投曹司空。”
“臧洪已经投刘备了,几天前又向袁绍宣战,哪里顾得上你?”
“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较量,本将实在是不想过多掺和。”
“认命吧,张司徒,这黄河以南,是曹司空和刘备的战场。”
张邈的气力顿时一泄,颓然坐下。
虽然自郝萌口中得到一些情报,但张邈想不明白,为什么臧洪会投刘备、为什么郝萌会投曹操。
刘协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看张邈和郝萌对答,心中多了几分冷笑。
“一丘之貉,罪有应得。”
“果然,除了皇亲国戚,朕谁也不能信。”
“如此愚笨,竟然还想让朕迁都陈留?”
不多时。
郝萌迎夏侯渊入阵。
刘协看向夏侯渊,立即喝道:“朕堂堂天子,竟然会被劫持至此地,奇耻大辱!夏侯将军,曹司空是如何护卫朕的?”
“昔日皇叔劝朕迁都颍川,便是认为许都有山川天险,不容易被袁逆奇袭。”
“结果袁逆没来,朕倒是被挟持出了许都。”
“你回去问问曹司空,若是许都护卫不了朕,就送朕去青州,省得今后背上护驾不利的坏名。”
夏侯渊头皮发麻。
谎称张邈陈宫劫持天子,这是为了给张邈陈宫定罪,顺便给刘协施压。
结果刘协却抢先一步说是被张邈劫持的?
“陛下恕罪,臣这就护送陛下回许都。”夏侯渊不敢多言,怕多说一句又被这个聪慧的小天子抓住把柄训斥。
张邈陈宫这场迁都戏,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论是张邈还是陈宫,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
许都。
曹操单独来到张邈的牢房:“孟卓,你我本是故交,何至于此啊!”
张邈见曹操到来,呸了一声:“曹孟德,成王败寇,不用假惺惺的,要杀就杀,我但凡皱一个眉头,都算不得英雄!”
曹操轻叹:“孟卓,你以曹某为敌,殊不知你真正的敌人是刘备而不是曹某。你可知,郝萌为什么要背叛你?”
张邈冷哼一声:“背主之贼,一介小人。”
曹操附和道:“郝萌的确是一介小人,所以曹某已经将郝萌斩了。”
张邈吃了一惊:“曹孟德,你连投降你的人都斩?”
曹操不屑一笑:“背主之贼,能叛孟卓,自然也能叛曹某,留之何用?更何况,此人跟张孟高相交莫逆,却又为了保命而杀张孟高。”
“这样的人,曹某可不敢留在身边。”
张邈沉默不语。
曹操又道:“想必你有很多疑问,曹某就细细给你说一说吧。”
“刘备虽然远在青州,却一直都在许都布局:借吕布之手,在陛下面前弹劾曹某,让陛下对曹某有了猜疑之心;又游说臧洪宣战袁绍,让孟卓你败于曹某之手。”
“陛下猜疑曹某,而孟卓你又败于曹某之手,刘备就可以趁势扶持臧洪,执掌兖州。”
“孟卓啊,你处心积虑的跟曹某争权,结果却是你我在许都鹬蚌相争,而刘备在兖州渔翁得利。”
“.”
曹操静静的给张邈分析这次失败的因素。
然而张邈却只是冷冷地道:“曹孟德,有话你就直说吧,不用在这里显摆你的谋略。”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尽可能的让语气平和:“孟卓,我希望你能继续出任陈留太守。”
臧洪忽然宣战袁绍,曹操自然也能猜到缘由。
宣战袁绍了,曹操就不能轻易动臧洪了。
尤其是在刘备的扶持下宣战袁绍,曹操更要谨慎应对。
稍不注意,就会给刘备出兵的借口。
如今的南北局势,袁绍最强,刘备其次,曹操虽然有刘协在手其实是三家势力最弱的一个。
这也是为何,曹操一开始要装忠臣,只敢用整顿吏治的方式来清除异己。
实在是刘备在旁虎视眈眈,曹操不得不谨慎。
而现在,刘备又将手伸到了兖州,这无疑让曹操的势力拓展空间再次被压缩。
杀张邈固然简单,但想要跟刘备抢兖州却是极难。
而让张邈去当陈留太守,实际上是在让张邈和臧洪争权。
待张邈和臧洪起了争端后,曹操就能以天子名义去劝和,到时候召臧洪入许都当个九卿正官,明升暗降,然后再委任个新的兖州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程序合规,刘备就没有出兵兖州的理由。
然而,曹操的苦口婆心,并未打动张邈。
经历背叛后,张邈也对争权之事看淡了。
昔日的故友,袁绍和曹操势力越来越大,反观自己,却是越来越弱,如今还落了个阶下囚的地步。
即便再去当陈留太守又能如何?
不过是给曹操当一条看门狗罢了。
张邈有自己的高傲,又岂会低声下气的屈服曹操?
“曹孟德,你别妄想了,我不可能再去当陈留太守的。”
“你如果真念旧情,就继续让我当司徒,若不愿意,就依律处置我就行了。”
说完,张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曹操。
曹操下意识的按住了剑柄。
张邈的拒绝,让曹操心中滋生了不少怒火。
“张孟卓,你就不为你妻儿考虑吗?”
“曹孟德,我妻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
曹操见张邈油盐不进,只得愤愤离开。
顿了顿,曹操又转身来到关押陈宫的牢房,试图劝说陈宫出任陈留太守。
陈宫跟张邈一样,同样拒绝了曹操的提议。
张邈都能看清曹操的用意,陈宫又岂会看不出?
一来二去吃瘪,气得曹操当即就要将张邈和陈宫处死。
荀彧得知消息,急忙来劝道:“明公,张孟卓和陈公台二人,皆是兖州名仕,在兖州一呼百应,不可轻易杀了。”
“否则兖州士人皆投刘备了。”
“只需将二人羁押在牢中,不让其生事即可。”
曹操忿忿道:“曹某亦知杀了张孟卓和陈公台,会引起兖州士人的不满,故而想用其去兖州任职,用以牵制刘备。”
“然而张孟卓和陈公台却拒绝了曹某好意。”
“若是无人牵制刘备,假以时日,兖州就成刘备的了。”
荀彧献策道:“张邈和陈宫不愿去兖州,但还有一人,必然适合去兖州任职。”
曹操闻言一动:“文若欲举荐谁?”
荀彧凝声道:“建威大将军,吕布!”
“如今吕布跟明公成了亲家,留吕布家眷在许都而让吕布去兖州,吕布必然不敢反叛。”
“吕布本是大将军,他去兼任陈留太守,臧洪是管不了的!”
“一旦臧洪跟吕布起了冲突,吕布必然会杀臧洪泄愤。”
“刘备若问罪吕布,吕布必然深恨刘备而求救于明公;刘备若不问罪吕布,明公可顺势表奏吕布为兖州牧。”
“如此,兖州必为明公所得。”
曹操踱步细思,仔细斟酌荀彧的谋划。
良久,曹操询问道:“吕布跟刘备有旧,曹某担心刘备得知吕布转投曹某的真正原因,会趁机游说吕布。”
“吕布此人,见利忘义最是惜命,未必会为了家眷而忠心替曹某办事。”
荀彧再道:“若明公担心吕布会反叛,可在吕布杀了臧洪之后,再调吕布回许都,另遣亲信之人出任兖州牧。”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兖州落入刘备之手,否则明公就难以抵挡刘备了。”
曹操点头:“刘备步步为营,先得徐扬,再谋兖州,若真让其执掌了兖青徐扬四州,曹某就难以在颍川立足了。”
想到这里,曹操不再迟疑。
刘备是皇叔、左将军,又有假节之权,徐州牧和扬州牧都是刘备的亲信,这要真得了兖州,都不用跟曹操玩虚的了。
直接四州之兵举旗,曹操就得乖乖的奉上大将军印!
一州之力,又如何能跟四州之力抗衡?
更何况,刘备还是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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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