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石斑鱼”号
赵北在南洋的行动确实使一些同盟会的高级干部感到不安，在他们看来，赵北的南洋战略可能会引起列强的反感甚至是报复，胡汉民就持类似的观点，不过，熊成基的看法与他多少有些不同，至少没有那么激进。
“可是，赵振华现在有实力挑战列强的殖民利益。上次与日本作战，德国、美国的报纸都说中国陆军已可以傲视远东，这种情况之下，欧洲列强还敢组织联军登陆中国？展堂兄，你对赵振华的偏见未免重了些，虽然政见不同，不过赵振华确实为中国取得了许多利益，如果不是他，台湾岛和旅大租借地以及那些到处可见的外国租界和租借地也不会被收回主权。”
熊成基安抚了胡汉民的怒气，虽然在政见上确实不赞同赵北的某些主张，但是熊成基对于赵北的能力还是很佩服的，这也正是他为什么甘愿自我流放南美洲的主要原因，他认为，以他的力量不足以对抗赵北。
“我激动了。没错，中国陆军实力，现在确实较强，可是海军呢？没有海军，中国的海岸线就不能保证安全，海岸线一旦被列强海军封锁，国家的经济还怎么发展？没错，赵振华确实为中国取得了许多利益，可是如果他因此而藐视了列强维护殖民利益的决心的话，迟早是要吃亏的，列强岂是那么好说话的？这也正是为什么我说赵振华赌性太强的原因。”
胡汉民认真的分析着，熊成基也是久久无言，确实，赵北的赌性太强了，在旁人看来，赵北从一个地方实力派一步步走入中枢，这似乎是一系列赌局胜利的结果，虽然看上去很轻松，可是其中的风险又有几人能算得清楚呢？
就在两人发愣的时候，前甲板上的一些正在吹风的乘客突然叫喊起来，一些人指着前方的海面，召唤同伴赶去，站在船舷边向右前方眺望。
胡汉民与熊成基也走了过去，极目远眺，在几海里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黑点。
“是潜艇？还是军舰？”熊成基不是非常肯定。
“德国的潜艇？我去叫先生和夫人出舱，一旦被鱼雷攻击，也好尽快登上舢板。”
胡汉民匆匆奔去，现在盛传德国海军的潜艇在南中国海出没，因此客船上的乘客不免有些草木皆兵。
很快，前甲板上站满了乘客，而全船的水手也都集合起来，手持武器，准备应付突发情况，至于那面巨大的美国国旗，也在风中飘扬，与汽笛声一起提醒那艘潜艇注意，这是一艘中立国的船只，而且是客船，虽然船长明知德国海军早已恢复了无限制潜艇战。
终于，船长确认，那是一艘潜艇，不过却不是德国的，而是中国海军的一艘远洋潜艇，虽然看不见任何舷号，或者是船名，但是那面飘扬在指挥塔台上的五色旗表明了那艘潜艇的身份。
此刻，那艘潜艇就在海面漂浮着，几乎一动不动，就像一条死鱼般浮在海面上，可以看见甲板上有水兵在忙碌。
既然没有危险，客船上的所有人都放下心来，而且考虑到中美之间的友好关系，船长还打算尽一下海上义务，去问一问潜艇上的水兵，是否需要帮助，因为在船长看来，一艘潜艇在远离陆地的海域漂浮在海面之上一动也不动，这或许表明，潜艇出现了故障，需要帮助，于是，在船长的命令下，这艘美国客船就向潜艇驶去，同时命令打旗语，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等轮船靠近之后，那艘潜艇的旗语兵打来旗语，回答没有故障，并建议船长保持距离，以免相撞，而客船的美国船长也接受了建议，没有过于靠近，不过距离潜艇也不是很远，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楚那艘中国海军远洋潜艇的细节。
“这就是中国自己制造的潜水艇么？赵振华在工业建设上确实很有一套啊。”
熊成基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位同盟会领袖孙先生的妻子，是孙先生在东京迎娶的一位宋女士，以前曾是孙先生的秘书。
“工业建得再好，不能实现宪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国家，还是需要依靠制度建设，而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伟人肩上。”
孙先生终于说话了，然后是一些追随者的附和声。
熊成基也有些感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曾经就权力与制约之间的关系进行过深入分析，但是却始终把握不住其中的平衡点，到底是将权力交给一位天才好，还是用制度限制这个天才的能力好，这个问题终究是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就在熊成基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艘潜艇突然收起了指挥塔台上的那面五色旗，然后就开始慢慢下潜，这立刻引起了客船上乘客们的兴趣，不少人都跳着喊了起来，对于许多人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潜艇下潜。
就在客船上的乘客们好奇的观看潜艇的下潜程序时，那艘潜艇的艇长却在潜艇的指挥舱里骂骂咧咧。
“呸！什么狗屁通气管么！差点弄沉了老子的船！回去非得跟海军部说道说道！”
骂骂咧咧的这名潜艇指挥官就是饶国梁，之所以火气这么旺，主要是因为潜艇装备的那个“秘密设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秘密设备”发生故障的话，他的这艘远洋补给潜艇也不会浮在海面半死不活，那么，那艘美国客船也就不会跑过来嘘寒问暖了。
那个“秘密设备”叫做“通气管”，是两根连接柴油发动机的钢制管道，一根负责吸气，一根负责排气，拥有这种设备之后，潜艇不必浮在海面就能以柴油机驱动螺旋桨前进，只要通气管露在水面之上，潜艇就可以依靠柴油发动机在水下航行，并为蓄电池充电，能够保证更远的水下航程。
通气管是一种处于绝密状态中的新式军用设备，目前装备这种新式设备的只有两艘潜艇，饶国梁的这艘远洋补给潜艇就是其中之一，代号“石斑鱼”，通气管设备在这艘潜艇上安装不过才十几天时间，此次出航，“石斑鱼”号的任务之一就是进一步测试这种新型的发动机水下通气设备。
饶国梁指挥“石斑鱼”号潜艇离开海南岛基地之后，就向南中国海高速航行，开始的时候，通气管工作的相当不错，潜艇一直处于水下航行状态，柴油发动机工作平稳，但是，当这艘潜艇航行到靠近北婆罗洲近海时，这柴油发动机突然发生故障，首先是废气管发生泄露，发动机舱充满了有毒气体，接着进气管也发生了故障，开始猛吸舱内空气，如果不是处理及时的话，潜艇里的官兵不是被毒死，就是被闷死，曾有那么一段时间，饶国梁几乎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在饶国梁看来，这种通气管的设计或许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典型代表，如果使用通气管状态航行的话，虽然潜艇的艇体隐藏在海面之下，但是通气管的进气管道和排气管道却依旧露在海面之上，那么，也就无法做到完全的隐蔽航行，而且这种航行程序本身也隐藏着风险，所以，饶国梁并不很欣赏这种新式技术。
不过既然这是海军部的安排，那么饶国梁必须对通气管的可靠性进行测试，如果发动机没有发生故障，他或许还会保留意见，可是既然发生了发动机故障，而且差点弄沉了他的船，那么，也就别怪他在测试报告里措辞严厉了。
但是另一方面，饶国梁也必须承认，这种通气管航行技术确实是一种相当让人惊讶的技术，而据说，这种技术是那位总统先生亲自下达研制命令的，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总统的突发奇想，也就不会有此次“石斑鱼”号的冒险之旅，而总统之所以突发奇想，据说是因为担心在将来会出现一种“视距外探测技术”，用某种电子设备在很远的地方扫描海面的船只，因此，潜艇有必要减少暴露面积，于是就出现了这种通气管设计。
说实在的，对于总统的长远眼光，饶国梁是佩服的，不过他也想象不出那种“视距外探测技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技术，或许干脆就是总统先生的想象。
饶国梁可不敢埋怨总统考虑不周，他只是在埋怨设计人员和造船厂技工，因为在刚才的检修过程中，官兵们已经基本上弄清楚通气管发生故障的主要原因，在设计过程中，设计人员似乎没有考虑到金属膨胀率的不同，因此，通气管的材质与潜艇柴油发动机的材质略有不同，这样一来，当发动机长时间运转的时候，发动机与通气管的接口处就会发生大小不同的膨胀，一旦震动过大或者金属疲劳，如果焊接技术再不过硬的话，那么发动机与通气管的连接处就会发生断裂，于是，发动机就会一边从舱内吸气，一边向舱内排出废气。
虽然潜艇的发动机和通气管的材质都是合金钢，可是合金的比率却不同，因此膨胀系数也不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设计失误，但是可能导致的后果却非常严重，海军承受不起这样不负责任的设计所带来的后果，所以，饶国梁这一状肯定会告到中枢去。
饶国梁有些后怕，毕竟，他是有“前科”的，当年如果不是总统高抬贵手放他过关的话，恐怕他这个潜艇指挥官就不得不在海军后勤部队里混日子了，哪里还能继续指挥潜艇出击？说起来，当年旅顺港潜艇被击沉一事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海军部那边还有他饶某人的黑材料，如果此次通气管测试出现故障引发事故的话，就算他饶某人逃得了性命，却也逃不了那军事法庭的审判，那么，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过关了。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能够理解饶国梁为什么打算去告状了，不管是设计人员忽略了细节，还是施工人员偷工减料，都必须有人站出来为通气管故障负责，在军工制造业中，中枢政府早就实行了责任追究制度。
当然，告状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因为饶国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才是他此次指挥“石斑鱼”号远洋补给潜艇来到南洋群岛的主要任务。
本来，“石斑鱼”号完全可以在海面航行，但是既然已经像一条死鱼一般被那艘美国客船围观了，那么，饶国梁就不得不先将潜艇的行踪隐藏起来，于是一声令下，潜艇随即下潜，在海面之下五十公尺潜航了一个小时，然后上浮至潜望镜深度，饶国梁升起潜望镜，观察了一下海面，没有发现任何船只，那艘美国客船早就被甩得无影无踪，于是，饶国梁这才下令将潜艇浮起在海面，用柴油机航行，顺便为蓄电池充电，当然，通气管他是不敢用了。
“航向，航速。向基地发报，告之我舰目前位置。”
下达了航行命令，饶国梁就带着一名副官登上潜艇指挥塔围壳，拿着望远镜向南方眺望，那里，正是“石斑鱼”号此次任务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