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巡抚派中军前来送王命旗牌的同时,已命人将储存在兵营里的枪械弹药尽数转往城东火yao库,所以,除了从樊卫棠的戈什哈手里缴获的那十五杆日造步枪和两千多颗子弹之外,这支起义部队并未得到任何军火补给,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攻占城东的火yao库,以便夺取械弹。为了保证第二梯队顺利完成夺库任务,赵北将一半的步枪都分给了吴振汉率领的第二梯队,由于战斗已经打响,可以肯定的是火yao库那里的防卫一定已得到了加强,第二梯队很可能面临着一场真正的恶战。
至于赵北率领的第一梯队,任务也不轻松,抚台衙门是城内的官衙重地,平时就官禁森严,战时更是防卫的重点,赵北甚至已拿定主意,万一强攻不成,便纵火烧街,即便牵连民居,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也要使城内清军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现在的起义已经进行到紧要关头,为了革命成功,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何况,革命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暴力行为,在这上头,没有任何道德可言,也没有时间让赵北考虑道德问题。
赵北与吴振汉出了兵营后便分头行动,顺着街道快速扑向各自的目标,沿途若是遇到电线杆和电线,无论是否是电报线、电话线,一律掐断,断绝清军的指挥联络。为了防止黑暗中误伤,所有的起义官兵均在左臂绑上了白布,赵北也换上了一身士兵的军装,威风凛凛的提着指挥刀率队搜索前进。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遭遇战,第一梯队专走背街小巷,而且还派出两个熟悉街道情况的士兵在前头充当尖兵,引导部队前进,路过一家洋油铺时,赵北命令士兵砸开铺门,征用了二十桶洋油,以做纵火烧街之用。
在征用洋油时,那油铺的掌柜没有发表任何抗议。枪响之后,全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可能发生了兵变,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根本就不敢出来探个究竟,当赵北领着兵闯进油铺时,那掌柜还以为是乱兵入室胡作非为,差点逼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上了吊,好在这群“乱兵”不杀不奸,只是提了洋油就走,赵北甚至还命人留下一张“征用凭条”,见这群“乱兵”丝毫也没骚扰女眷,那油铺掌柜这才松了口气,将那已拴好的绳索解了下来,重新关好铺门。
“征用洋油二十桶,凭条领酬。革命军政府,赵。”
看着那张简单的征用凭条,以及凭条上的那个鬼画符般的花押,油铺掌柜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兵抢东西还带留证据的?真是奇了怪了。”
对于油铺掌柜的疑问,赵北自然没心思关心,不过刚才画押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了一件事――――――他不会写繁体汉字。
这确实是一个麻烦,作为一个高级军官,不识字是不行的,所以,在向巡抚衙门开进的路上,赵北就已下定决心,等革命成功后,他马上就去街上买一本《康熙字典》,照着学写字。
不过赵北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扔到了脑后,就在他们跑过一处岔路口的时候,一队巡防营的兵丁从另外一条小巷开了过来,于是,一场遭遇战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啪!啪!”
“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
双方急忙后退,各踞一条街道,依托那低矮的民房猛烈交火,赵北也趁机将那左轮手枪打得连珠响,在这种时候,如果不过上一把枪瘾的话,那么对于一个伪军事迷来说,实在是愧对穿越。
子弹带着啸叫横飞,或是打在对面的房顶瓦片上,或是高高掠过人头,没入黑暗之中。在枪声中,不断有人惨叫着跌下房顶,然后又有不怕死的人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屋顶,继续向敌人猛烈开火。
“镇定、沉着!节省子弹!敌人是虚弱的!革命必胜!”赵北提着手枪,在房屋后来回逡巡,鼓舞着士气。
但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头,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子弹说话!
赵北对自己临危不惧的勇气非常惊讶,虽然刚开始时还有些胆战心惊,但当看到他的手下士兵满脸是血的从屋顶摔下、另一个士兵又攀上房顶之后,便将这淡淡的怯懦丢得无影无踪,在枪口焰的闪烁中,他镇定自若的指挥部下射击,试图压制住对方火力。
巡防队弹药充足,还有一挺机关枪,当他们将那挺机关枪架上房顶之后,便在对射中迅速占据上风,双方交火不过两分钟,起义军便被对方火力完全压制住了,机关枪的攒射下,房顶瓦片横飞,起义战士被打得抬不起头来,一度发生动摇。
紧要关头,赵北一声令下,两颗用香烟罐改装而成的土炸弹被点燃,然后当做撒手锏扔了过去。这是光复会特制的土炸弹,千里迢迢从外地带来,里头装的是*,威力巨大,落在对方占据的街道上,“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挤在一起的巡防队兵丁顿时躺下一片,没倒下的人也为之气夺,接着又是两颗炸弹过去,一颗正好落在房顶炸开,机关枪立刻哑了,巡防队士气随即崩溃,在勉强支撑了片刻之后,还活着的人便顺着来路向后退却,起义部队趁胜追击,呐喊、放枪、扔弹,一口气追出两条街,歼敌近百,缴获步枪一百五十杆,机关枪一挺,子弹数箱,还缴获了八抬官轿一顶。
初战告捷,起义部队士气更旺!
除此之外,还捉了几个俘虏,仓促审问之下,这才得知,这队巡防营兵竟是护卫安徽巡抚朱家保的。那位朱大人原打算前往城内新军驻地安抚弹压、威逼利诱,但没想到官轿走到这里却迎头撞上了第一梯队,双方开打之后不久,朱巡抚便被那炒豆般的枪声吓破了胆,连官轿也不要了,当下便脱了官袍,由几个亲信戈什哈护送着逃离战场。
赵北扔了指挥刀,将手枪交给一名军官,顺手抄起一杆日造“金钩步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
“将士们,革命同志们!衙门就在眼前,让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它!抬上机关枪,跟我冲!”
言毕,赵北左手提枪,右手拿着一颗土炸弹,高呼一声,带领得胜的起义士兵走上大道,抬着马克沁机关枪,呐喊着冲向巡抚衙门。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四散而逃的百姓,刚才激战之时,百姓躲在床下,被那掠过房顶的子弹啸叫声吓得瑟瑟发抖,此时枪声一落,便弃家而逃。
“往南边跑!街坊们,往南边跑!”
此时无法安置难民,赵北只能尽量让百姓向城南跑,按照他的历史经验,安庆城内的主战场很可能位于城北和城东一带。
“架上机关枪,朝衙门那边打!”赵北很快带着队伍赶到衙门街,指挥士兵将机关枪架上屋顶。
此处距离巡抚衙门已是咫尺之遥,街道两边满是官衙,乱哄哄的巡防队兵丁正在街上架设街垒。
“将士们!狠狠的打!”赵北端起步枪,“啪”的一枪,向那些举着火把的旧军兵丁开火。
“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起义部队奋勇冲杀,在机关枪和炸弹的掩护下,很快攻破了两道街垒,巡防队如同炸了圈的羊群,四散而逃。
赵北将士兵分成两队,有枪的占据有利地形,依托街垒、房顶,向着巡抚衙门猛烈开火,压制巡防队火力,没枪的士兵就去放火,除此之外,还分出部分人,带着缴获的部分枪弹,赶往火yao库一带支援第二梯队。
起义士兵满街泼油,先后点燃了臬司衙门、官钱局、督练营务处等官衙,整条街很快便大火熊熊。
火光中,那躲在阴暗处的巡抚衙门被映得一清二楚,为起义士兵指引着方位,子弹带着尖利的啸叫声扑向那座象征着皇权与官威的漆黑建筑,将它打得体无完肤,官府的权威与尊严,就在这冲天的火光与密集的枪声中迅速瓦解冰消。
“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轰隆!轰隆!”
枪声与爆炸声此起彼伏,与从城外传来的枪炮声交织成一曲壮烈的进行曲。
“为了新中华!狠狠的打!”赵北身先士卒,趴在房顶上指挥机关枪,时不时还扔出一颗土炸弹,在他的勇气激励下,起义战士越战越勇。
守卫官衙的巡防队被起义军的攻势吓破了胆,这些丘八们不仅被这近在咫尺的攻击打得昏头昏脑,更被那四面八方传来的枪炮声惊得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部队参加了起义。眼看着那街上的火头一步一步向着巡抚衙门逼近,这些旧军的兵丁们彻底失去了顽抗的勇气,在一片混乱中纷纷抢出衙门,扔掉了他们随身的所有东西,抱着头在火光中四下乱窜,一些人倒在了弹雨中,另一些人终于摸准了方向,逃出了生天,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衙门里的枪声就完全停止了。
从城内各处来援的清军望见抚台衙门附近那冲天的火光,立刻止住了脚步,虽然在督战队的刺刀下勉强发动了一次反攻,但很快就被起义军打退,然后,也像那些惊惶失措的同袍们一样,拖枪曳炮,向着那相对平静的城南遁去。
城市的中心地带已被攻占,敌军的指挥中枢已被摧毁,对于起义战士们来说,胜利已经遥遥在望。
居住在几条街外的百姓眼见着火借风势越烧越旺,生怕火势蔓延,于是纷纷收拾细软,拖家带口,在本能的驱使下,在那满城的枪炮声和呐喊声中向城南逃去。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太平年间百姓活着不易,乱世之中更是命如草芥,但身逢乱世,指望别人却也无从更改这种辗转流离的命运,唯有投身革命,早日终结这个乱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结果如何,终究没在世上白走一回。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一些无牵无挂的穷汉扛着木棒、拎着砖头也加入了对溃逃清军的邀击,虽然战果不大,但却进一步搅乱了清军的军心,一时之间,安庆城里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枪炮声。
“就让我来终结这个乱世吧!”
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官衙,赵北在心里默默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