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在水中泡了许久,可是一出水面那曾经在身上久久停驻的气息依旧浓烈,从萧淼清每一处被衣物遮盖住的部位传出来。
萧淼清后知后觉怀中一空,循着闻淳飞开的方向看,方才看见张仪洲立在远处,第他的第一反应是迎上前两步惊喜道:“师兄!”
而后才看见紧紧捆住闻淳,几乎要掐到他窒息的黑沉魔气。
“师兄!”萧淼清又急急地喊了一声,仓促想起刚才闻淳抱着自己取暖的动作应该是叫师兄看了去,他越发往前快走,并解释道,“刚才是我们掉进了水里头,也许闻淳怕冷才抱住我的,”
他一句话快速说完,人也已经到了张仪洲身前,伸手握住张仪洲的手腕,想要将由张仪洲掌控的魔气收回,只是无奈何不起作用。
张仪洲此时根本不在意闻淳如何,他只是反握住萧淼清的手腕,轻轻将它抬起来。手被扬起时,宽松的衣袖则顺势落下,尤沾了水气而在皮肤之间牵连出几丝湿润的水意。
萧淼清的手腕外侧因为泡了水,血迹已经几乎消失,然而往里一些的地方依旧因为体温干涸了血液的缘故,使得里头与布料接触的位置沁出些微被稀释的粉色水体,在衣袖与肌肤之间暧昧流连。
张仪洲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慢慢将萧淼清的衣袖往下拉,愈发露出他整条胳膊来,白皙的皮肤与鲛人格外艳红的血合在一起,使人有无限遐想的空间。
萧淼清看见这一幕,才想起此刻什么会更刺激张仪洲,再对上张仪洲的目光便连心都急跳了许多下,想要先解释几句,张仪洲却已经开口:“你身上全是鱼腥味。”
单纯的陈述句,却叫萧淼清越发感觉不妙。
“我不过一会儿看不见你,你又招了谁?”张仪洲询问的语气几乎亲昵温和,好似在以玩笑的口吻抒发心情,可他的气场在瞬息间已经变了,不光叫萧淼清感觉到,闻淳这个魔族愈发感觉到,冲天的魔气一下子从张仪洲身上满溢出来,好似要将周围的一切吞没了。
离开还不算很远的鲛人们也受到这浓浓魔气的影响,跌入沼泽林里痛苦地纠结成一团,仿佛一条被轻易按在砧板上的死鱼。
萧淼清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因此稀薄了,他余光扫到闻淳,更发现对方脸色惨白,被这冲天的魔气压得说不出完整的字眼来。
更关键的是,萧淼清已经看见张仪洲的身后有几个归鹤门的弟子再靠近,以他们现在的距离来说,即便对方不可能一下冲到眼前,但也已经被这太过浓烈的魔气影响,朝此时奔来,不用多久必然就会愕然发现这魔气原来竟然不是这岛上的魔物散发出来,而是由张仪洲身上弥漫开的。
“我不妨叫他们抓住,是斩星,我从前在兰通城时认识的那个鲛人,曾经我也和师兄说过的是不是?”萧淼清努力解释,“因为斩星将他的血给我,叫我自己涂在身上,我才能一路逃出到这里,幸运撞见师兄,否则不知还如何凶险。”
只是他说的这一番话,倒不如斩星的名字叫张仪洲波动更大。
“他叫斩星?”
张仪洲的眼里杀气沉沉,萧淼清毫不怀疑现在如果斩星出现在这,大师兄压根不会管其他的,抬手也就杀了。
但是萧淼清万般不愿意《让小师弟先上》,牢记网址:www.youxs.org,或者将张仪洲这样的一面传播出去。
他不确定张仪洲如此反应的缘由是为了什么,也许被心魔控制的人总会偏执一些。大师兄的偏执就在于不想叫自己与修道之外的事有牵连,因而格外在意别人是否冒犯了师弟。
除了这个念想外,萧淼清实在不知道张仪洲还会出于什么心态表现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冒犯我,他只是为了救我。”萧淼清说,又有些羞于启齿般讲出下半句,“我现在知道冒犯是什么了,你教过我的!”
归鹤门的几个师兄虽被路上的鲛人拖住脚步,但是人也越发到近前,再不出一会儿便会发现张仪洲的异样。
而闻淳更是因为经受不住张仪洲身上四溢的魔气已经有些失去意识。
萧淼清用另一只手反握住张仪洲的手腕,他刚才讲出的那句话终于引起了张仪洲视线的波动。萧淼清趁热打铁,紧紧拉住张仪洲,又看了一眼他背后修士们,在最后关头把心一横,忽然踮起脚来在张仪洲的唇上亲了亲。
这轻轻一碰好似如春风化了冰霜,像叫张仪洲忽然回神一般愕然地看着萧淼清。
萧淼清脸颊有些烧红,上次师兄便是在亲完自己以后才恢复了些神识,他在这关头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只能这样试试。
“这样才是冒犯,”萧淼清说,他将自己的衣袖拉下来,紧紧握住张仪洲的两只手说,“师兄有什么要问我的,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别叫他们发现你身上的魔气好不好?”
萧淼清的话总算是起了些左右,闻淳颈部的魔气渐渐弥散在了空气当中,也就在这个关头,归鹤门的二师兄气喘着持剑冲了过来,追问:“这里怎么了,方才那样的魔气,”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闻淳,又问:“你们刚才遭遇了什么袭击吗?”
刚才他们离得远,没有仔细看这边的一举一动。倒是有人看见萧淼清忽然靠近张仪洲的动作,只是张仪洲身形比萧淼清高大许多,又将他完全挡住,即便是看客觉得那动作太过贴近,却也万万不会想到是萧淼清亲了张仪洲的缘故。
萧淼清松开张仪洲的手,但人不敢站太远,唯恐张仪洲随时陷入不久前的状态,他半挡住张仪洲,庆幸现在大家所在的位置满是不遮掩的各种魔气,归鹤门的师兄们不会对张仪洲有太多怀疑。
不过萧淼清还是迅速将话题扯开:“是我身上有些魔气,还有这岛上的其他气息,”他解释,“是我认识的一位点头之交正好在这岛上,他以他的血液借我作为掩盖,我们方才逃出来。”
萧淼清没敢再说斩星的名字,反过来强调了点头之交这几个字。
“还有,”萧淼清回身指着那处自己钻过的深水潭道,“那处水潭好似是从前的一条通道,水中的岩壁上雕刻着许多似乎与人族祭祀有关的图案,不知下方引入何处。”
归鹤门的几个师兄虽然没有如萧淼清与闻淳一般被抓起来,可是形容也不免狼狈了很多。由此再看张仪洲,他却依旧仙姿绰约,白衣未曾沾染一丝尘埃,使不知情的外人见了总要叹服。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沼泽林里再次响起了萧淼清熟悉的声音,鲛人的尾巴在泥水中发出啪嗒作响的拍打声。
许多鲛人从沼泽林走出,从海中爬来,再次对他们造成了合围之势。
从低等人鱼身后走出几个鲛人,其中便有最开始将萧淼清掳走的那个,包括斩星也出现了。不过现在萧淼清不敢随意指认,一来斩星的立场本来与他们有天然分别,自己若攀扯什么只会给斩星带去麻烦,倒不如装作不认得。二来萧淼清也怕自己现在说出斩星的身份,师兄随时再回到前面的状态,岂不完了?
“这岛可不是这样随意登得的。”黑衣男子站出来,目光在萧淼清身上逡巡后,又回头看向斩星,“主君可是无福消受这美人?早知如此,倒不如交托给我,我倒不至于叫他此时还有力气站着。”
如此直白又下流的话,叫在场的修士们俱是脸色一变,萧淼清更觉得身后张仪洲的气息瞬间变了。
萧淼清下意识拉住张仪洲的手,想要克制张仪洲的动作,然而张仪洲的手虽然被他完全拿住,然而那口出狂言的黑衣鲛人却依旧在瞬息间收了声。
他原本人形的双腿忽然好似被剔骨一般,皮肉大块地从骨架上活生生掉了下来,骨头也随即被打碎了似的,使他在剧烈的痛苦当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嘶吼,人已经只剩下上半身。
而下身已经软若成了血水,无骨似的倒在地上,只是他上半身还有凭依,所以不至于立刻死去。
但任何人见了他遭受的痛苦大约都会觉得这还不如一刀毙命。
这改变发生得太快,直至黑衣鲛人倒在地上,他才看清自己身下的惨状,痛叫之声才凄惨发出。
在场之人无不被这场景吓住,鲛人之间除了斩星外,更是瞬息乱作一团。他们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与修士们的法力差距如此之大,甚至还来不及分辨出手的人是谁时已经遭逢厄运。
而萧淼清最感震撼。
鲛人们生性放荡,萧淼清虽然因他们的淫词浪语而感到冒犯,可总归想着一族有一族的特性,至多有想叫他们闭嘴的心思,却远没有因为一句“没力气站着”就要对方剔骨去肉的程度。
不过最让萧淼清内心大惊的是方才他明明握住了张仪洲的手,对方也未使出任何有形的法术,便连佩剑也安安稳稳地拿在手里。仿佛只要张仪洲心念一转,便可以完全操控周遭人的身死。
上次萧淼清看见有人这样出手时,还是凌时被召唤来的时候。只是心念一转,人就在凌时面前化作血雾。
凌时曾经说过张仪洲也有这样的能力,彼时萧淼清觉得就算师兄有这样的能力,也会被慈悲心克制。
或者在前一刻,他还设想过自己握住张仪洲的双手是有力的,是真正克制张仪洲的。此时萧淼清才发现,对方愿意被自己如此轻易地压服住某些暴走的情绪,势必有更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