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灵徽不能让沈黛末一直认为自己的男人,索性主动来到了沈黛末的马车前,跟她解释清楚。
沈黛末听了孟灵徽的解释▂_[(,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连忙道歉:“是我先入为主了,看到令弟男扮女装之后,娘子又生得雌雄莫辨,就下意识认为您也是男子,还请娘子恕罪。”
孟灵徽淡淡一笑:“不怪你,我长年累月的病着,身子羸弱,不似寻常女子强健,被误会也情有可原,只是被误认为男子,对女子来说终究是一件丑事,还请沈娘子不要与他人讲述。”
沈黛末自然满口答应。
孟燕回站在一旁,骄傲的抬着下巴,紫眸中傲然光彩格外夺目:“也就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姐姐,要是一般女人早就把你打一顿了。”
沈黛末低下头抿着唇,有些汗颜。
她这这双火眼金睛,可是被互联网上无数女装大佬历练出来,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一场小小的乌龙之后,他们继续上路。
孟燕回被她戳破了女装之后,干脆恢复了男装的扮相,只是他的衣着不似寻常男子般层层叠叠的衣服拘束着,而是穿了一身红衣劲装,腰间佩戴着黑色皮革躞蹀,头上缠着一抹额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持着马鞭前进,树林间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肩头,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过,略微遮住他的眉峰,衬的他那一双紫眸明亮异常炯炯有光,散发着英姿勃发的少年气。
沈黛末在女尊世界呆久了,见过的男人基本都是温柔持家款的,忽然间见到浑身洋溢着青春肆意的小少年,不免多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被孟燕回敏锐的捕捉到,他骑着马过来,肩头沾着初生草木的清香。
“你偷看我做什么?”孟燕回直勾勾地盯着她,紫眸清冽,好像草原上小兽。
沈黛末低头:“我没有偷看,只是一抬头就看到公子在骑马,来不及避开。”
孟燕回紧握着马鞭,鼻尖微微一哼,咬牙压着声音说道:“说辞!你就是在偷看我,你在偷看我的眼睛,我感受得到,下次再被我发现,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沈黛末一惊,破小孩,你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转念一想,为什么他要强调她看了他的眼睛,还威胁挖她的眼睛?
难道是因为...自卑?
中原王朝的子民们皆黑发黑眸,异瞳异发都会被当成异类排挤,阿邬就是因为长相而屡次被欺凌,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从这个破小孩的衣着打扮以及性格来看,他的家里人应该很宠爱他,但这也改变不了社会大环境对异族血统的歧视,所以他才会如此敏感。
沈黛末不过看了他一下,他就以为她在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大发脾气。
表面上是千宠万宠的少爷,但也会因为外貌而自卑,外表的骄傲跋扈,实际上很在乎别人的眼光嘛。
沈黛末本想夸他一句紫色的
眼睛很漂亮的,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闭上了嘴钻回了马车里。
孟燕回策马离开,回归他们的队伍。
“小世子,您怎么又跟她杠上了?”仆人问。
孟燕回沉着脸下马,随手将马鞭丢给仆人,紫眸也因为主人心情不佳也变得沉郁:“那个女人从见我的第一眼开始,就格外关注我的眼睛。”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怪不得这小祖宗一直呛沈娘子。
就因为一个眼神,沈娘子可真够冤枉的。
仆人委婉道:“小世子,是不是您多想了?奴瞧着她的眼神很正常啊,甚至许多时候她都不敢直视您。”
孟燕回狠狠瞪了他一眼:“主子的事,轮得到你来教我?滚!”
经过几l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京城,沈黛末掀开帘子就被这座繁华的古代城市吸引住,毕竟古装电视剧的布景再好,也完全复原不出来此刻沈黛末眼睛看到的景象,鳞次栉比的房屋,热闹的集市和行人几l乎快要把整个街道挤满,连他们的马车都快寸步难行。
“你第一次来京城?”孟燕回不知道什么时候骑马来到了她的马车边,明明看出了她是第一次来京城,还故意面带讥讽地问她。
“家里穷,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沈黛末说。
孟燕回嘴角的讥嘲僵硬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嘲笑她土包子第一次进城没见过世面,以此来报复沈黛末屡次冒犯他,谁知道沈黛末竟然如此坦白自己贫穷的家世。
孟燕回咬了咬唇,恶劣少年的良知有了一点点愧疚,但最终拗不下面子,准备掉头离开。
偏偏就在此刻,从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又驶出了一辆豪华plus马车,比孟灵徽的还要气派非常,感觉那马车里能装下三室一厅。
“哪来的异族男人,没长眼睛吗?别挡道,快点滚!”驾车的奴仆对着孟燕回颐指气使。
身为东海静王唯一的弟弟,静王府的小世子,身份尊贵,从来只有孟燕回骂别人的份,还从没有人敢骂他,而且还是踩在他最不能碰的异族血统的逆鳞上骂他。
“哪来的狗奴才,竟然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孟燕回怒道。
“我管你是谁,敢当了我们的车驾,就算你是皇子皇女都得给我们让路,你滚不滚?再不滚我的马鞭子可不会留情,抽烂了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仆人大声调笑道。
孟燕回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愤恨地指着她:“你放肆!”
“贱男人给你脸了是吧!”奴仆突脸变脸,竟然真的扬起马鞭朝他的脸上抽去,这一鞭子要是真落在孟燕回的脸上,肯定得皮开肉绽,半张脸都得毁了。
纵使沈黛末打定主意不惹是非,但也不能眼看着孟燕回遭难。
她飞快跳下马车,接住那一记鞭子,并用力一拽将那张狂的豪奴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个擒拿制住了她。
“......你。”孟燕回呆愣愣地看着沈
黛末,晶莹漂亮的紫眸里隐隐有水光闪过。
“被吓到了?没事,她不会再打你了。”沈黛末说道。
孟燕回匆匆抬起袖子在眼前抹了一下:“我才没有被吓到。”
“燕儿,怎么回事?”孟灵徽在仆人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她的马车行驶在前,又因为街道人多拥堵不堪,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事情闹大了她才知晓。
孟燕回红着眼眶向她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孟灵徽看了眼被沈黛末制服的豪奴,又看了眼对方的马车,强撑着笑意对沈黛末说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多谢娘子仗义出手,你我萍水相逢,因为都要去京城,这才临时搭伴,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此分别吧。”
“姐姐,她救了我。”孟燕回焦急地拉着她的袖子说。
孟灵徽并不理会孟燕回,而是面不改色地朝她行礼。
沈黛末明白,孟灵徽是想把她从这场冲突里摘出去,于是也就顺势拿起行礼消失在人海中。
沈黛末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因为会试在即,客栈里基本都是从各地赶来的考生。
正如丰家祖母所说,这些考生聚在一起都会商量着去考官家里拜见,有人邀请沈黛末一起前往,被她假装风寒推辞了,在房间里安心温书。
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沈黛末再也没有见过孟灵徽和孟燕回,她也渐渐将他们抛之脑后,等到会试结束,她如愿在名单之上。
查芝兴奋若狂,沈黛末持续性懵逼,没想到考神如此眷顾她。
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寒门学子,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连中两元,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大将军府内,仆人附在何云耳边窃窃私语。
何云抬眸:“哦,有这种事?”
“驾车的奴才亲眼看见她跟东海静王一起进京,一个小小寒门学子,如果没有静王指使,她哪来的胆子敢惊扰您的车驾,也幸好当日马车是空的,没有惊扰了您。不过她静王一个小小的外地异姓王,竟然敢对您无礼,这明显是不服您的势。”仆人说道。
“那她还想依附太女不成?”何云幽幽道。
“或许那个寒门学子就是她故意派出来蹦跶的蚂蚱,演给太女看的投诚戏码。”
何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静王为何进京?”
仆人摇摇头:“不知道,但静王曾经停靠的驿站曾经失火,静王姐弟险些殒命其中。”
何云皱了皱眉:“去查。”
“是。”仆人点头,又问:“那个寒门学子怎么办?”
“东海静王母女两代人从来不掺和京中局势,如今也坐不住了,想扶持一个寒门学子做她的爪牙,呵,没那么容易。”何云冷笑:“那人叫什么?”
“沈黛末。”
“考试前可拜会了考官?”
仆人遗憾摇头:“就是这点发愁,她自从进京就待在客栈里闭门不
出,不然的话,就可以说她贿赂考官,正好这次的主考官是李珂,文丞相的内侄媳妇。把沈黛末和李珂除掉,既断了静王的妄想,又能狠狠打压太女一派,一箭双雕,可惜可惜。”
何云并不在意:“既然如此,那就派人进宫告诉瑞贵君一声,我不想看到沈黛末的名字出现的殿试金榜上。”
仆人谄媚点头:“陛下宠爱瑞贵君,想勾掉一个穷学生的名字简直易如反掌,静王苦心培养的人,在大将军您这儿,不过一句话就能断了她的青云路。”
“你这张嘴啊。”何云哈哈大笑。
殿试的日子到了,沈黛末跟其他学子们一起排队进宫,皇宫气派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建筑衬的人格外渺小,参加了这么多次考试,心态稳得一批的沈黛末头一次感到了紧张。
考试时,她只顾埋头写,等到考完试,她跟着其他考生走出宫殿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殿试结果出来。
沈黛末,第二甲第100名,赐进士出身。
查芝兴奋地像她考上了一样,欢喜得近乎疯了。
沈黛末也开心,跑回客栈里准备给冷山雁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雁郎吾夫,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略带稚嫩的少年音从沈黛末身后幽幽响起。
她吓了一跳,满脸震惊地靠着墙:“你怎么在这里?”
孟燕回抿着唇,他依旧穿着鲜亮的红衣,但上面染上了明显的脏污,发间还有杂草,看起来极为狼狈。
“我来恭喜你,还有...对不起。”
“什么?”
孟燕回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地面,紫眸光芒黯淡:“姐姐说,你本该是榜眼或者探花的。”
她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簪花,意气风发地去游街,却因为救他,沦落成一百名开外的小人物。
沈黛末越听越糊涂:“孟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名次金榜上写得明明白白,怎么可能是榜眼探花?”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被何大将军误认为我姐姐的党羽,她想打压姐姐,就拿你开刀。”孟燕回情绪有些激动。
“党羽、何大将军?孟公子,你们到底是谁?”
孟燕回阖了阖眼:“我姐姐是东海静王,孟灵徽。那天姐姐认出了冲撞我的马车上的家徽,是何大将军的车驾,所以连忙将你支走了。可回到府中,姐姐一直忧心你,派人一打探,发现将军府中有人的在调查你。姐姐就知道何大将军要拿你做筏子,她连忙去请太女、文丞相帮忙,但她们都不愿意掺和进来。”
“眼看着走投无路,我就进宫去求了端容皇子。”孟燕回咬了咬唇,提起端容皇子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很不喜欢对方,嘴唇都快咬出血。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端容皇子得知你的事情,又请了文皇后出面,这才说服了太女帮你,把你原本已经被划掉的名字,给重新添了上去......但你不能再留在京城做官了,只
能外任一个穷乡僻壤的小知县,调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你连琼林宴都不能参加。”
沈黛末终于明白过来,心有余悸。
原来在她傻傻备考的期间,发生了如此暗潮汹涌,惊心动魄的事情,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别人握在了手里把玩,她却一无所知。
“所以我就是你们这群神仙们斗法之下,被殃及的池鱼?”
孟燕回深深埋着头,浓密的睫毛染上了一点湿意,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对不起。”
沈黛末仰头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来?你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他身上满身污泥的狼狈模样,金尊玉贵的静王世子,又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姐姐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你知道了真相只是徒增烦恼。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钻狗洞,抢了仆人的车驾来找你。”孟燕回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眶。
沈黛末眸子一怔,摇了摇头,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我没事,你都还没哭呢,我没有哭。”孟燕回倔强得不肯接,胡乱得抹了一把泪,却把脸上抹的更加脏兮兮的。
沈黛末叹气:“我是该哭,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但当个小县令是她参加科举的初衷,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砰——
孟燕回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丢在她面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的一辈子都被我毁了,可我只能补偿你这一点点。”
沈黛末不明所以,打开包袱。
无数块拳头大小的金子和银子,形状虽然不规则,但重量沉到令人咋舌。
这是一点点?
孟燕回面带愧疚:“我这次出门带的金银首饰不多,只有一些金银项圈、金簪子、金钏之类的,我把它们都溶了弄了这些,你先拿着用,以后不够了再跟我要,我静王府里还有一些。你的马车被烧了,其实也是被我们牵连的,后面停的那辆马车你也拿去吧,虽然寒酸了点,但还能将就着用。”
沈黛末:“......”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点不满的话,现在的她仅剩的不满都消失了。
既然科举名次改不回来,那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咯,总不能两头吃亏吧。
孟燕回看到她收下这些,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或许是因为愧疚无颜面对她,他并没有多留很快离开,继续从狗洞里钻了回去。
他刚刚拍掉身上的泥土,就看到孟灵徽坐在花园里白山茶花树下,苍白的面容比雪更白几l分,在清冷的风中摇摇欲坠:“你还是去找她了?”
孟燕回并不遮掩:“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做不到对她漠视不理。”
孟灵徽轻轻摇头,扯了扯从肩膀上滑落的厚重外袍:“她会恨你。”
孟燕回的紫眸毫无惧意:“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她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我的人生就已经糊涂透顶了。”
听到他这样说,孟灵徽一时有些站不住,扶着山茶花树勉强坐在藤椅上,良久她声音虚弱:“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她外任做官也许是件好事。”
“什么意思?”
孟灵徽阖上双眸,脑中不断浮现出宫廷内荒唐又震撼的景象:“我前几l日进宫面圣,陛下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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