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柚将一个便携式相机递给林易，“这是我们在寝室楼上拍下的，你先看看。”
气氛变得凝重，林易接过照片，上面拍的是操场建立祭坛，他和王晓玲在天台上只看到尸体，可是相机却拍下了鬼魂，他们聚集在祭祀架的上方，表情痛苦，受着灼热的炙烤。
图书馆忽然安静了下来，门缝里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凉悠悠的冷意，林易用力捏紧相机，不敢相信继续往后翻，里面全都是。
那些在学校里死去的学生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困在祭祀架中，被不断吸取能量！
瞳孔轻轻颤动，林易好像知道了为什么死亡人数越多、惩罚越严重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每个死去的灵魂都在给鬼怪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
“所有人死后，灵魂都会被困在这里。”苏柚看向身旁一个清瘦的女生，朝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婕，告诉他吧，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
林易这才注意到这个留着黑长直的女生，她看起来不起眼，但气质独特，有传统中式的风骨。
方小婕知节守礼，朝着他礼貌点头，然后拿出一本书，“我家里历代看守道观，跟着我爸学一些道术，这本书是我从家里带来解闷的《道鬼说》。”
她翻开的那页画着祭坛，和学校的一模一样，上面是被束缚的灵魂，痛苦挣扎，犹如献祭。
“这个阵法叫做回光阵，以祭坛为中心，构建五行八卦阵，以生人灵魂为祭，可升天道、灭晦气、乞风调雨顺。我爸说过，当年便有皇帝开启阵法，灭万千将士生灵开启阵法，抵挡了天灾，后面这个术法因为太残忍，整段都在史书中被抹去了。”
林易仔细看书上的描述，上面提到的八卦阵正好对应学校的教学楼，祭坛位于中心，他们所有学生都刚好处在祭祀点。
无数地形图在林易脑海中翻天覆地，一一对应图上的阵点，整个学校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地狱。
为什么要建这样的学校？
到底在献祭谁，又在利好谁？
他抬头看向苏柚，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悲悯，她说：“复恒每年死于暴力、自杀、意外的学生数不胜数，无一例外，全是没有背景的穷学生，但仍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因为这里是地狱，也是他们阶级跨越的唯一途径，只是从他们踏入学校的第一步，就已经是被献祭的祭品。”
献祭穷人，利好富人。
以此来达到献媚资本的目的。
那些被金钱迷惑的穷学生不知道这座他们挤破了脑袋也要进来的学校，根本就吃人不吐骨头，他们以为这里是天堂，直到暴力、凌虐、欺辱，甚至是死亡来临，他们才终于在绝望中发现了真相。
苏柚说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沉默，她们有些是受害者，有些是得益者，但她们都一样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很显然，学校建这样的阵法，明显是在利好那些有钱人，只是没想到现在鬼怪占据了阵点，我们所有人不分贵贱都成了被献祭的那一方。”
苏柚越说声音越沉，她定定地看着林易，告诫他：“这件事传出去，势必会引发□□，周逸，我们势单力薄并不想惹祸上身，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告诉你也不是想给你增加麻烦，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我们应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林易沉默地点了点头，心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不由地回头去看身后形形色色的学生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纪川并不知道自己是绝对受益者，他在广播室一番发自内心的演讲，将所有人连接成命运共同，如果那些人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看他？
还有图书管里自发寻找证据的那二十三个人，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极力合作的是一群生来就凌驾于穷苦之上的富人，他们又会怎么想？
阶级从未消失，是这场灾难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一旦分崩离析，林易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图书馆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他们得救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来到纪川面前，感激他的出手相救。
纪川于人群中转头看向林易，本来应该接受这些善意的人是他，可是他却隐没在背后，不愿意露头。
秦染坐在纪川身边，调侃他：“还看呢？人家忙着跟美女聊天，哪有时间看你。”他笑了笑，笑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无意，密密麻麻扎在心里。
纪川是个矛盾的人，同时也很固执，他根本不在意秦染怎么看他，他只想做他自己认为对的事。
“别多管闲事。”
秦染耸耸肩，表示无辜。
忽然门口传来骚乱，林易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相狠毒的男生拽着一个女生的头发，将她拖进来，狠狠踹了他两脚。
“臭婊子，刚刚是把我推出去做替死鬼是吧？啊？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什么都给你买，你TM就是这样对我的？”
他将她拽起来，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女生细细呜咽着，一张脸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抱着他的手求饶，“曾哥，我一时糊涂，别打了。”
曾世英对着她又猛踹了几脚，一直踹到人没动弹了才松手，“妈的，果然是婊子，真TM恶心。”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还有一些曾世英的跟班，几十上百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
“这不是陈露露吗？”苏柚认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平时在班上仗着自己是曾世英女友狐假虎威，没想到也有今天。”
“我记得她还打过晓玲？”
“是她，我在楼道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非要我跪下道歉，还好纪川当时经过，顺手救了我，不然我真的死定了。”
陈露露本身家庭条件就不好，仗着曾世英的权势没少欺负人，现在她落难了，上层的人看不起她，下层的人对她憎恶，自然两边不讨好。
曾世英打累了，拿过跟班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一个手势，冷酷无情道：“把她丢出去，看着就恶心。”
陈露露发出呜呜的哭声，她抓着曾世英的裤子，被拽着腿拖出去，外面的鬼怪发出嘶吼声，她疯了一样往里面爬，忽然被拽出去，发出凄惨烈的叫声，消失在黑夜里。
虽然说陈露露确实可恶，可是这样的强权还是在无形中打破了齐心协力的平衡。
现在是陈露露，下一个呢？
会不会是他们每一个人？
没有权势的那波人下意识后退，曾世英所在的地方除了他的狗腿子们，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坐下，摸出一根烟，立马就有人帮他点火，看着明灭的火光，林易忽然明白了王晓玲的担忧，不是所有权势者都像纪川那样听得懂人话，更多的还是像曾世英这样横行霸道、不管不顾的人。
抽烟的曾世英似乎感知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到他深色凝重地盯着自己，那张漂亮的小脸都变得耐看了起来。
他拿下烟，忽然来了兴趣，以上位者的绝对姿态朝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