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章 师姐下山(下)

呆在原地的孙重癸脸上乐开了花。

坐在树下石凳上的张涤尘琅然道:“你就没几句要交代的?”

王牵机接话道:“交代啥?”

姚红叶轻哼一声道:“这小子比猴还精,嘴皮油滑,哪里是吃亏的主?”

孙重癸在张涤尘旁石凳上坐下,欣然道:“我这便宜师父没什么好教他的了。”

“哦?就一句师父保重拍拍屁股走人?”

孙重癸拿眼斜过来,得意道:“难道非得三跪九叩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再拍拍屁股?”

张涤尘摇摇头笑道:“盛阳什么地方?象州城纨绔惯了,你就不怕他到了京城走歪路,要是摔个跟头爬不起来,不亏大发了?”

“说这话可就没劲了啊?”

张涤尘摆手道:“得!就是瞧不惯你收个徒弟蹬鼻子上脸的稀罕样。这小子啊……”

孙重癸目中无人矫情道:“不服啊?前面几个徒弟虽然不咋的,小临安可不稀罕嘛!”

俞非侠和鱼激流面面相觑,敢情咱哥几个这么不受待见啊!

王牵机背手看向鸡鸣涧方向,失笑道:“路在自己脚下,这小子一天到晚惦记着山下衮衮红尘,随我!”

姚红叶瞪眼道:“随你?”

俞非侠师兄弟几个又差点笑出声。

王牵机无视姚红叶犀利眼神,悠悠道:“可不是嘛?上山前师弟我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鱼激流“咳咳”两声,掩盖自己的笑声。

王牵机头也不回,“怎么的?鱼老四你有意见呐?”

鱼激流赶紧道:“哪儿敢?我是替师叔可惜,明明容颜不输杨师弟,能靠脸吃饭,偏要学剑。”

王牵机懒得和他计较,拔空而起,留下一句话:“你懂个屁!我也得闭关了,一个月内不用找我。”

张涤尘看向姚红叶道:“闻丫头下山了,你也要闭关?”

姚红叶好整以暇的走到另一边石凳上坐下。“我不闭关,我就想和师兄聊聊,头还疼吗?”

张涤尘“唰”的站起身,“你不说还好,咋又疼起来了,云裳,扶我回去歇会儿。”

一溜烟带着几个师侄全溜了,树下只剩姚红叶和孙重癸两人。

“师兄你不会怪我吧?”

孙重癸轻轻一笑道:“怪你啥?师兄不是和你说了,年纪大了……呃?师妹!我话还没说完呢。”

都走干净了,孙重癸起身,走到崖边,面向东南方向,看着眼前的氤氲缱绻,以蚊呐般的声音呢喃道:“小师叔…保重!”

闻冠雪换了一身不像道袍的青灰袍子,发髻也稍作了改变,宛如一朵清丽孤傲的百合花俏生生站在广场一侧,吸引了远近游客香客目光。

杨临安走近,她脸上神情淡然,看不出对“不像好人”的反感憎恶,更谈不上欢喜了。

杨临安有自知之明,一个女人不喜欢你,千万别把热脸太殷勤贴过去,否则迎接你的可能是比冷屁股还要尴尬的惊喜。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师姐。

闻冠雪端着,他必须弯下腰,否则两个人比一个人还难受。入京路途漫漫,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再说向女人弯腰算什么,弓腰猫腰的姿势都来过。

杨临安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好意思,累师姐久等了。”边说边打量闻冠雪,发现她除了拎着素锦剑,连个包袱都没有。“师姐不用收拾吗?”

有其师必有其徒,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好听是气质高冷、神情淡然,说难听点就是一副与你何干的生无可恋。

连说话语气都一样,闻冠雪眼尾扫过来,“婆婆妈妈,你要等到太黑再下山吗?”

果然热脸贴了冷屁股,虽然扫兴,也在意料中。杨临安不以为意,心里却纳闷:啥也不带,不换衣服吗?小裤裤脏了、亲戚来了住哪里?好看女人都不讲卫生?

“嘿!那我们出发?”有个会御剑飞行的师姐一起,去盛阳应该很快了,说不定到那边城门都还没关。“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师姐升空。”

闻冠雪眉头轻皱,“升空?”

是啊,广场之上地势高耸开阔,既有风势可借,又有吃瓜群众围观,多拉风!完美的升空条件。杨临安提醒道:“就是御剑,开拔。”

闻冠雪嘴角一挑,刹住忍俊不禁的半分笑意,淡然道:“谁说咱们要御剑下山了?”

杨临安奇道:“那怎么下山?”

闻冠雪撇嘴道:“当然是用腿走,你要是想爬我也没意见。”

杨临安苦笑道:“还以为能蹭一波御剑飞行呢,那走吧,再晚错过日头,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闻冠雪当先迈步。

杨临安屁颠的跟上。

“你和掌教师伯一个月前骑来的马还在山下,下山后我们骑马去盛阳。”

果然还是骑马,不是骑剑,杨临安略感失望,“伏牛山离盛阳一千二百余里,就咱们那两匹瘦马,等到盛阳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

闻冠雪冷冷打断他,“不如我骑马,你走路,咱们在京城见好了。”

杨临安噎住,这天没法聊了。如果一路上都这德行,他娘的还不如一个人逍遥快活。

下山其实比上山更为不易,好在山上一个月,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但比起闻冠雪的如履平地,仍然显得十分狼狈。

闻冠雪毕竟不像姚红叶到了喜欢乱发脾气的年纪,既然一起下山,再不喜欢也要朝夕相处,关系搞太僵自己也难受。当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杨临安和说话般道:“即便是小王师叔和师父,带着一只呆头笨鸟御剑,也不可能一口气到盛阳。”

我是笨鸟,我有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呀……,杨临安自嘲。早知道带上兕兄了,能骑还不用看脸色。

“本师姐修为有限,更做不到,你就不要指望了。”

杨临安问道:“那本师姐能飞多久?”

孙重癸说只要不是顶尖武夫和三教老怪物,要走招呼都不用打。打架打不赢不要紧,必须要能全身而退。所以他必须了解“本师姐”到底究竟能不能带他飞?拿小命装逼这活他不干。

闻冠雪回头削了他一眼,“你不想叫师姐可以不叫。”

杨临安闻言暗喜,随即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一个坑。“师姐就是师姐,红叶师叔让我们下山后要相互照应、帮衬扶持、相亲相爱……像一家人,像兄弟姐妹一样,务必将弈天宗发扬光大,成为天下道门三宗之首。盛阳是天下首善之都,是最佳的传道场所了。”

好险!幸好见机得快。刚才前面身形一滞,他明显感觉到一丝森寒的杀气。不知道闻冠雪会不会红叶师叔的阴识术?以后和她说话要小心为妙,坚决不看她眼睛,脖子以上不看。

上山一个月,他坚持打死不去峨眉峰。最后只在姚红叶练功时,被王牵机带去过一次,祭拜栖霞观历代祖师爷。和师姐师妹、师侄们打了个招呼,混个脸熟。除了闻冠雪外,其他人对他这个小师弟、小师叔相当客气,一点也不凶,让他深感阴识术是不可取的“旁门左道”。

花了近半个时辰来到山下,象州骑过来的两匹瘦马已经备好。

伏牛山好山好水,两匹瘦马养了一个月居然长膘了,健硕了许多。

两匹马差不多,一黑一红棕。闻冠雪不挑食,径自选了公马小黑。

杨临安只好骑小红了,一匹岁数偏大的母马。嘴里嘀咕道:“还真会挑!”

闻冠雪扭头道:“你说什么?”

杨临安立马脸上堆笑,“没啥,你挑的马儿叫小黑,你看它腰,有劲,跑起来快。”

闻冠雪似是头一回骑马,好奇而又温柔的抚摸小黑,轻声道:“谁给你取的名字?,也忒丑了。以后你就叫……锦瑟吧。”

杨临安心里不平衡了,老……我好歹是师弟,象州将军府二公子,待遇还不如一匹马!会好好说话,干嘛横鼻子竖脸?本师姐你就是运气好,若是换了在象州城……

“象州城……?”

杨临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会阴识术!

闻冠雪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接着道:“在哪里?师父说你爹是朝廷大官,手里好几万铁骑,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你这次去盛阳是当质子?”

杨临安一愣,虚惊一场!当即笑道:“知道什么是质子吗?”

闻冠雪冷冷瞟他一眼,“你觉得我傻吗?”说完一个漂亮的飘身坐于马背上,纤腰挺直双手握缰,然后……没有然后了。

不会骑马!

杨临安看她那架势,心里大乐,他老老实实踏鞍上马,忍住笑道:“师姐不傻,冰雪聪明。走吧,咱们得赶时间出山,最近的镇子离这儿几十里呢。”

闻冠雪脸上微微有些着急,心里祈祷:锦瑟锦瑟,你快些走,别站着不动啊!嘴里还不忘道:“看什么看?你先走!”

杨临安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轻叱道:“驾!小红,咱走吧。”

一个月没被人骑的小红兴奋撒起欢来,四蹄轻扬,身子前标,眨眼到了数丈之外。

“锦瑟!乖锦瑟……走啊!”

“你没病没饿,养了一个月,走啊,还不走?”

“嗯……驾——!”

幸好小黑马不似主子般性子刚烈高冷,否则要撅屁股撂蹄子了。它只是四蹄轻轻挪了挪,仍在原地磨蹭,看着杨临安跑远,闻冠雪大声道:“喂——!”

杨临安勒马调头。

“马有灵性,吃软不吃硬,和我一样。”

“你要对它好,长路漫漫,既然不能骑剑,那咱只能将就,拜托他它载我们去盛阳了。”

“双脚踩进鞍里,双腿挨紧它,两手抓住缰绳,两腿轻轻用力,驾!师姐骑马如练剑很有天赋啊,看,不用我说已经尽得驭马神髓了。”

闻冠雪依葫芦画瓢,锦瑟果然迈开蹄子了。

跑出十几里地,闻冠雪已经似模似样,能够熟练骑行。可觉得骑马不好玩了,屁股还有某个地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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