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和事物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对于修真者来说,依靠气息辨认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元鸢噢了一声,让捕快带他们去另外十几户人家当中走上一走,发现确实,这些死者的老婆都很漂亮,都有摇依依的气息。
而他们的夫妻生活就各不相同了,有和睦的,也有不和睦的。
为什么专挑男子杀?
摇溪耸肩,即便身为同族,也不是都能相互理解的。
顾元鸢和摇溪一起拜别最后一家人,此时天色渐晚,又是快要入夜的时候了。要是不能及时找到狐妖,怕是又有一条命会丢在摇依依手上。
摇依依的气息好似只有入夜才会出现,顾元鸢拿着罗盘在城中瞎转,小镇当中好像除了摇溪再没有别的妖。
收敛的真好,顾元鸢知道昨晚的妖气不是作假。
“在族中也是这样,摇依依只有入了夜才会出现,一到白天就算她身在族中我们也找不到她。”
顾元鸢若有所思,觉得摇溪口中的摇依依愈发的像话本子里的鬼,但修真之人是没有鬼魂也没有转世一说的,修真者一死面临的就只有魂飞魄散。来世是凡人才能期待的玩意。
莫名的,她将这只狐妖和御魂宗联系到了一起。
要变天了么。
顾元鸢颇有些惴惴不安,她已经从齐知正那里打听清楚了,御魂宗是何等的恐怖。无事,御魂宗可怖,剑宗也不是纸糊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这只肆意杀人的狐妖。
今夜要是抓不住人,就只有去找漂亮的成了亲的女人家中蹲守了。
随着最后一丝白光被黑夜吞噬,寂静了一天的罗盘开始剧烈的转动起来,随即猛然指向一个方向。
顾元鸢眉目冷厉,也不管摇溪跟不跟得上,跳上凡人家的屋顶,顺着那个方向追去。在繁华的镇上,御剑飞行并不何事。
耳旁的风呼呼的刮着,顾元鸢和摇溪同时落在一户人家的后院当中。
房中亮着烛光,烛光中透出两个人的影子,一男一女相拥,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亲密的话。
不,不对,有妖气。
顾元鸢一脚踹碎房门,这两个相拥的男女软软的瘫倒下去,她连忙去探鼻息,好在两个人都还有气,这个发现让她松了口气。
来迟了,并未完全来迟。
这个狐妖倒是溜得快。
顾元鸢一巴掌扇醒男人,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情况,问他看见了什么。
男人有些恍惚,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清醒的时候看见的最后一张脸就是自己媳妇的。对,还有她媳妇。
顾元鸢弄醒貌美的妇人,她悠悠转醒,一双美眸璀璨无比。
“唔……夫君。”
不,不对。
顾元鸢神情一禀,这双眼睛不说是人该有的。她手中的长剑一直不曾放下,瞬间对准了美貌的妇人。虽然从未见过她,还是喊出了她的名字。
“摇依依。”
貌美妇人还想装糊涂,摇溪走进来,看见她的一瞬间亦是做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摇依依,若你跟我回族里,我还能饶你一命。”
再装下去未免有些不识趣了,摇依依一掌拍在男人身上击晕了她,款款站起身,神情当中皆是媚意“溪哥,是谁叫你来抓我的。”
摇溪道“自然是摇光先祖。”
“先祖竟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我便是死值了。”
面对他们若无旁人的叙旧,顾元鸢正要打断,摇依依挥手唤出一片红烟,原本不过是金丹的她竟当着两个元婴的面逃了。
“溪哥,我不能回去。”
这是那位摇依依说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一片黑烟散去,貌美女子的身形瘫软下来。
顾元鸢也没想让她回去,她懊恼着,摇溪问她懊恼什么,顾元鸢道:“我就不该给你们叙旧的机会,当”
摇溪:呵呵。
他在对这个不知道那个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古董说什么话。
……
天亮了。
昨夜是唯一一夜没有死人的夜晚,摇溪和顾元鸢一道在大街上寻找着摇依依的踪迹,那几个不依不饶的散修又缠了上来。
“道友,道友。那枚内丹对我们极其重要,道友能将内丹交给我们。我们愿以千金相赠。”
他们竟以为自己已经杀了那狐妖。顾元鸢面色冷冷,这些人不了解她,她若是杀了就不会留在这镇上了。唯一了解她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裙下之臣,大概率是和她不会再又交集了。
顾元鸢抛下一句还活着,迈开腿继续行走,那几位散修却端的不识趣,直说要是狐妖活着为什么昨夜没有杀人。
她手指颤了颤,任谁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也会厌烦。
见她亮剑,几个散修顿时作鸟兽散。人便是这样的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师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元鸢刚吓走散修,凤修文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一见她身侧俊美不凡的男人,神色顿时冷凝。
顾元鸢的表情比他还要冷:“你跟踪我?”贼心不死,她已经说过了自己只会嫁给齐知正,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比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废物师兄好的多。
凤修文有些心虚,他了解顾元鸢,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甚至可以说比顾元鸢的父亲还要了解她。她在不高兴,尤其是他身旁跟了个姓白的拖油瓶。
顾元鸢只是对凤修文冷着脸,对白清涟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引的她有些奇怪,不是对她不屑一顾吗。
这就是顾元鸢的形式准则了,再内一个样,在外又是一个样。在内,白清涟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不值一提。在外,白清涟是剑宗弟子,属于顾元鸢要照顾之列。
凤修文的嘴唇张了合,合了张,然后说了一个颇为正直,顾元鸢能够接受的理由:“我,我想变得更强,我知道在宗门之内没有我的晋升契机,出来找找,只是正巧遇见师妹。”
不错,这个理由确实是听的顾元鸢点了点头。她剑宗弟子就该努力修炼,维护苍生,满脑子谈恋爱算个什么事。
虽说只是数面之缘,顾元鸢还是记下了白清涟的名字,她一面示意摇溪走了,一面道:“别过,下次不要带白清涟。”历练带个拖油瓶算是什么事。
凤修文噢了一声,摇溪突然恶趣味上头,凑在顾元鸢耳边说话。
“这是你师兄?怎么看你的眼神像看情人似得。”
他成功了,顾元鸢很容易脸红,耳朵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看起来就像是她和摇溪耳鬓厮磨一般。凤修文追了一步,眼眶都红了。
实际上,顾元鸢除了脸红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她不是不懂,只是没感觉罢了。她和摇溪并肩而行,刻意放大了音量说给凤修文听:“别说了,恶心的紧。”
恶心。
凤修文将他们两个的对话都听的分明,顾元鸢说他恶心。
是啊,他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师兄,却对她怀了这样的心思。可她分明不是这样的,她从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太上忘情道的错。
幸好他不知道顾元鸢想劝说他改修太上忘情道,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凤修文恭敬道:“主上,如何能破除一个人的大道。”
白清涟这一年来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她仗着有些偏门手段,将这两个人的恩恩怨怨打听的清清楚楚。
有的时候,向上面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反倒可以向下打听。底下人没什么不敢说的,本是青梅竹马,但青梅从小就修习太上忘情道,只拿竹马当做跳板。
说实话白清涟甚至颇为欣赏顾元鸢的决绝,传说太上忘情道也是可以选择转为有情道的,只是威力稍差。大多数修忘情道的人最后都转为了有情道,能坚持把忘情道修炼到大成忘记自己的爱人,不错无情,是个好苗子。
白清涟笑嘻嘻出馊主意:“废了她的修为不就好了,废了她,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少主,身遭也不会再环绕着野男人。你可以成为唯一占有她的男人,一个凡人,若是不仰仗修仙者的鼻息,该如何在这个世界过活呢。”
凤修文要承认,白清涟描述的有些美好。
若他此刻神智正常,就该知道顾元鸢不是孤身一人,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她身后有宗门,有师兄,有看似看不惯她却口是心非的长老,还有一个不说两情相悦,但相敬如宾的未婚夫。
白清涟眼眸亮晶晶的,颇有些兴奋的问:“怎么样,我出的主意好吧。”
“好。”
……
凤修文还是跟着顾元鸢,眼睁睁的看完顾元鸢和摇溪上了一家茶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说着什么,然后摇溪凑近了顾元鸢,唇畔里顾元鸢的脸一指之隔。
他再忍不住上了楼,白清涟坐在对楼茶楼,满心欢喜的看好戏。
摇溪也是故意的,他早就注意到了楼下转悠的奇怪师兄,他颇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喜欢顾元鸢这样的老古董,随意的说顾元鸢身上有摇依依的味道就凑了上去。
好在顾元鸢也不抗拒,她身正不怕影斜,自己问心无愧,任旁人做些什么都是旁人的事情。
凤修文一副捉奸在床的表现:“你们在做什么?”
顾元鸢瞥他一眼,他来的倒快,摇溪还没闻出什么好歹呢。她这一瞥,凤修文有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一般,好像在问他凭什么摆出这幅姿态。
凤修文勉强笑笑“我是说,这位道友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搬出了齐知正,说顾元鸢已经有婚约了。
摇溪笑着说:“有婚约又怎么样,我又不求名分。”
顾元鸢:?
不好意思,顾元鸢听不懂了。
“你们在说什么?”她觉得还是介绍一下这俩人认识比较好,免得摇溪失手错杀了凤修文“这位是狐族摇溪,摇光前辈的太孙。”
她示意凤修文介绍自己,这本该是极为亲昵的表现,凤修文却紧抿着唇。为什么她向自己介绍摇溪,却要他自我介绍。
师兄心态不平衡了。
顾元鸢从来不惯着旁人的臭毛病。
“既然不愿意介绍就算了。”
多神奇,分明她的神态,语气,并未有什么变化,凤修文还是从中听出了她的不悦。
凤修文咬了咬牙“剑宗凤修文,元元师兄。”臭狐狸。
他刻意叫的亲昵,顾元鸢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记忆中凤修文倒是常常这样叫她,也算是追忆往昔了。
介绍完了,顾元鸢迅速撵人:“你怎么还不走。白清涟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凤修文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心悦你。”
这种话他最近说了无数次,顾元鸢眉头紧锁,不想再和他说一次自己只把他当哥哥,当兄长。谁会和自己的兄长有了首尾。
顾元鸢叹了口气,凤修文好像是真的喜欢她。不过没关系,这种事情很好解决。
顾元鸢摆出一副认真的神色,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讲给了凤修文。
“我不爱你,我只当你是哥哥。从前的记忆我都有,但我不觉得你有任何可爱的地方,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可叫你爱的地方。你既已动情——不如转修忘情一道,我愿意请父亲将太上忘情道的法门教授于你。你会在修行当中发现男欢女爱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唯有大道才是你我应当锲而不舍追求的东西。”
她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凤修文听进去了,所以如遭雷劈。
在她的口气中,仿佛自己的动心只是一昧极好的,修炼忘情道的药引。
都是这该死的法门改变了她,分明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凤修文道:“你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
顾元鸢毫无反应,甚至扭过头对摇溪笑笑“宗门内务,道友见笑了。”
摇溪哪里敢接话,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他原本以为这姑娘无趣,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无趣。但奇怪的是,他觉得分明无趣极了的姑娘还挺有趣的。他想知道这姑娘究竟还能有多无趣,多不解风情。
顾元鸢气质沉静如水:“师兄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招惹师兄,只怕是师兄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