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菊在一旁听着看着坐着,急的心儿狂跳,又气得牙根痒痒。她狠狠瞪了丈夫几眼,恨他不会说话。
人家屈馆长好心好意给丈夫帮忙,丈夫倒好,几句话推得远远地,旁人都能听出来丈夫不屑去县文化馆工作。你孟学智看不上文化馆,为什么趁机不提出将我调到县文化馆工作,你心里还有我么!这多好的岗位啊!最适合女同志干。
这么好的事情,让姐姐抢得先机,姐夫又帮腔支持,事情算是有了眉目。自己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了。
杜秀菊对比着丈夫与姐夫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和表现,她发现,丈夫说话欠考虑,说出的话易伤人,语气绝对化,没有转圜余地;姐夫说话深思熟虑,客气委婉,尊重别人,让人中听爱听,入耳入心。
孟学智做事冲动片面,只顾眼前,不虑长远,眼高手低,不近人情;裴太峰行事深谋远虑,有的放矢,计划周密,谋定而后动,负作用小,极少失误。
孟学智心性不成熟,易激动,心浮气躁,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能也不会处理各方面关系;裴太峰性格稳重,宽容大度,隐忍而有耐心,豪爽仗义,许多朋友都喜欢与之打交道,能将各种关系拿捏的恰到好处。
丈夫是学儒家文化的,以孟子继承者自居,他的言行却与儒家中庸之道相去甚远;姐夫从不读儒家经典,但言谈举止和行事风格却颇切合儒家学说。
相比之下,杜秀菊看出了孟学智与裴太峰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表现在学问上,而是表现在处事办事能力上,表现在适应社会,顺应潮流的强大生命力上,反映在经济实力的强弱和家庭、生活的幸福上。
难道这就是文人的悲哀么?
杜秀菊比较完丈夫和姐夫,又对比丈夫和他的同学郝明辉。
郝明辉从事的工作和为人处世与裴太峰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待人热情,乐于助人,平时言语不多,心里亮堂着哩。
郝明辉识人观人准,看问题透彻,办事情能抓住要害,干任何事实实在在,责任性极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任何一件事情,是一位少说多做的实干家。与这样的男人共事,可放心不设防。与这样的男人生活,大小事能靠得住,连做梦都是踏实的。
郝明辉目前所做的事,有一项与孟学智相似,也与文化有关系,那就是“婚运当头”婚介所。
杜秀菊知道,郝明辉、裴太峰、孟学智三名同村同班同学中,数郝明辉学习最差。但郝明辉是唯一能将自己所学用在做生意上,并能用自己学到的知识赚钱的人。
丈夫的书柜里放满了书,从这些书的破损程度看,他绝大部分都读过了。丈夫给高年级学生教语文课,用的是高中语文课本,教学参考资料和教案,书柜里的书几乎用不上。
郝明辉的“婚运当头”里没有书架,他的办公桌上只有三本《周易》手抄本和从姐姐处借来的几本线装书。郝明辉熟读这几本书,就用这几本书里的知识给顾客预测,为单身男女观面相,算婚姻,看日子,起名字。这几本书每使用一次,就为郝明辉带来一次经济收入,知识直接转变为生产力,并服务于受益群众。
孟学智的那一柜子书何曾为家里带来过哪怕100元的收入。丈夫曾讥笑郝明辉学的是歪门邪道,郝明辉的技艺属于旁门左道,自己所学是名门正统。但正是这些野路子为郝明辉挣得大把大把的钱,使郝明辉一跃成为富人。而丈夫所学的所谓传统国学却不能赚钱,自己跟着受苦受穷。
杜秀菊比较着三位同学的方方面面。丈夫是富了脑袋穷了家;裴太峰和郝明辉是头脑灵活腰包鼓。
丈夫是精神丰富,物质匮乏;裴太峰和郝明辉是精神简单,物质充裕。
丈夫是有知识,无能力,无地位,无名望;裴太峰和郝明辉是缺知识,有本事,有能力,有名利。
杜秀菊越对比越失望,竟伤心的抽泣起来。
坐在旁边的孟学智也不劝慰媳妇,自顾自的发恼骚,发泄着对社会的不满,愤世嫉俗的情感溢于言表。
坐在孟学智上首的高宜实心里明白杜秀菊的难心,也懂得杜秀菊对自己的事难于启齿。
见孟学智高谈阔论,抨击时弊,只图口舌之快,全然不说媳妇的难场事,高宜实就打断他的话说道:“太峰啊,今天我喝多了酒,有件事必须给你说。孟老师和秀菊自成家后一直两地分居。秀菊因为天河海林轴承厂改制,已下岗在家,有了身孕。孟老师数次给黄岩一中领导汇报,要把秀菊调到黄岩一中工作,校领导都未答应,小两口日子过得很清苦。
“秀菊长期待在家里是个问题,现在必须想办法把秀菊调到黄岩县工作,才能解决小两口目前的困境。
“秀菊不好给你开口,作为你的老师,我给你提一下。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办,你看着把秀菊调过来吧!”
高宜实说这话的时候,孟学智竟然难为情的走出包厢。
裴太峰以前也想过夫子和秀菊长期两地分居是个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严重了。
裴太峰看了看媳妇和杜秀菊,两姐妹正满含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裴太峰略一思忖,就应声说道:“高校长的提议很对,秀菊的事就是我们两口子的事,这件事情我办了。”
高宜实为裴太峰的这句话鼓起掌来,在座的客人也跟着纷纷鼓掌。
杜秀菊噙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唰唰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