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学智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禁不住为这个残疾美女的不幸遭遇而轻叹一声，也为李维予这个半截子人侥幸遇见半截子美女而欣慰。能每天面对这样一位像一幅画似的美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究竟秀色可餐么！
郝明辉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听杨善怀说，杨采薇自从半身不遂后，无法去校读书，她的学业终止在小学毕业。杨善怀定做了一把轮椅和这张座椅，要晒太阳时，家人用轮椅推着女儿出去，有时她自己转动轮椅在院子里转悠。在家里，女儿大部分时间坐在特制椅子上看书，做针线活。
“杨采薇喜欢读书，她的座椅里面常备有新华字典和书籍。由于杨家在生产队时养过桑蚕，制作过丝绸，杨采薇学过刺绣，酷爱绣花草。在家里的这十三年里，这位重度残疾女子上午读书，下午做刺绣，倒也充实。
“我为这样一位秀丽脱俗美女的遭遇万分惋惜，真是天妒佳丽啊！同时，心中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应运而生。既然杜宜之和杨先生在同一年的同一个月，让我为李维予和杨采薇凑对象，这就是天公作美，这二位奇人就有缘分。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就是这二位的牵线人。
“我思谋过这二人的状况，年近三十的李维予在青隆乡林区这一片地方很难找到对象，他本人痴情于武侠小说里虚构的古典美女，生活在幻想中。而杨采薇的上半身正好符合他的审美形象。她读书刺绣的爱好和针线走游龙的洒脱正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女模式，李维予只需与她打一个照面，必定会一见钟情，一见如故，将杨采薇的美貌刻印在脑子里，非杨采薇不娶。
“我以前遇到过性格孤僻古怪的男子，他们非常执拗，倔犟，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固执己见，宁撞南墙不回头。
“从杨采薇这面看，她身患残疾，生活不能自理，最好找一个身体健全健康的人为夫，可照顾自己终身。至于男方长相，能力大小，家庭境况等条件不会有太高要求。何况李维予是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算是知识分子，有工作，收入稳定，一年可享受两个假期照顾她，杨采薇定会嫁给他。因为我了解残疾人心理，她们自尊心强，好胜心强，在农村找一个有工作的知识分子，会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从双方父母心理分析，李维予父母急于给儿子找媳妇，对女方长相，从事职业，家庭情况等条件不会苛刻。半身不遂的杨采薇让李家父母难于接受，但李维予若执意娶她，李家父母不会太阻挡，况且自家大龄侏儒儿子面临打光棍危险，残疾女子文雅漂亮，好像不会影响生育。女方家庭富裕，足以弥补其缺陷，最后会同意的。
“杨采薇父母虽然痛爱残疾女儿，杨家完全有条件养活女儿一辈子，但女儿总得活起人，总要有后代，不然没出嫁的女儿死后进不了祖茔，无葬身之地，太孽胀了。因此，要想法将女儿嫁出去。然而，正常男子没人问娉高度残疾女子是一回事，就是有男子问娶，如果男方是残疾，是续弦，是二流子，是痴呆傻，杨善怀也不会将女儿嫁出去，这又是另一回事。杨善怀夫妇也为女儿嫁不出去而着急。现在若李维予愿娶残疾女儿，这位半截子老师正好满足杨家父母择婿要求，可谓旗鼓相当。
“我经过详细分析，觉得这桩婚事可行。
“在喝掉杨善怀打开的一瓶五粮液后，我胸有成竹的说‘杨村长，你女儿的对象包在我身上，这个媒人我当定了。我一定找一位让你女儿满意的乘龙快婿，到时我要喝茅台。’
“杨善怀拍着胸膛说‘没问题，届时咱俩用茅台打通关。兄弟，如女儿婚姻说成，我一定重谢’。”
桌子上坐着的几个人听得入了迷，都专注于这一对奇人的婚姻。趁郝明辉喝茶当口，裴太峰揶揄道“老班长，你都快成专业男媒婆了。说成一桩婚姻，男方家一般酬谢媒婆一双皮鞋，你家里快成皮鞋店了吧！”
还未等郝明辉搭腔，孟学智突然说；“青隆学校的李维予老师我见过，确实是个怪人，不合群，属教师队伍里的异类。经老班长这样一分析，我觉着李老师能娶到残疾美女为妻，就相当不错了，二人应该挺般配的。”
“李维予说完，将塑料花举过头顶，献给杨采薇。杨采薇已停下手里的活计，满脸通红，含羞低下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前，杨采薇听我介绍过李维予的情况，有心理准备。自己这样的身体，对男方不敢抱太大奢望，能凑合就行。今天见这个对象穿戴整齐，精神饱满，五官端正，个头也不是太矮，口齿表达清晰，她觉着已经很不错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向她示爱，也从未听到过异性的甜言蜜语。现在这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突然直接向她求婚，她害羞极了，也十分感动感激，这究竟是这个残疾女子第一次听到的爱情花语，除了父亲和兄弟，再没有哪一个男子关爱过她。这位男子带有海誓山盟性质的情话，已将她的心融化了。
“杨采薇正要说话，我举手势拦住，然后对李维予说‘李老师，你这是向杨家姑娘求婚吗？你真要娶杨采薇为妻，与她过一辈子，你不后悔吗？’
“李维予将头转向我，情真意切的说道‘兄弟，杨采薇是我的偶像，是我的惠英红，是我的上帝，她就是我此生等待的人。现在我的上帝突然出现在面前，我怎能错过，我一定要抓住她，娶她为妻，不离不弃，此生无悔。’
“此情此景，坐着的杨采薇热泪盈眶，正要有所动作，我又制止她，对李维予说‘李老师，口说无凭。你要真心爱她，一定娶她，必须写一份保证书，由我和杜老师作证，杨家父母才放心，杨采薇才能接受你的求婚。’
“已经被爱意冲昏头脑的李维予立即从口袋里取出钢笔，抓起旁边一个本子，翻开写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青隆学校李维予立此存照。
1986年5月5日。
“李维予将写好的保证书递给我，我和杜老师在见证人一栏里分别签上名字。
“我看不懂李维予写的保证书，就悄悄向杜宜之请教。杜老师说，这两段话分别出自《诗经邶风击鼓》和汉《上邪》。这个保证书可言重了，将天地山水雨雪雷电全拉到里面，简直和发重誓一样。看来，李老师不会反悔的。
“我将保证书收起，示意杨采薇接受李维予的求婚，接过献花。
“早已泪水涟涟的杨采薇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束塑料花，满含深情的说‘谢谢李老师，真是委屈你了，我太感动了。’这半截子听了，竟情不自禁的抓住杨采薇双手亲吻起来，
“事后，我听杜宜之说，李维予因沉湎于武侠小说和武打电影，仰慕小说人物和港台武打明星。他最倾心的女子和女影星是金庸著《射雕英雄传》里的穆念慈和第一位扮演穆念慈的电影明星惠英红。
“惠英红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眼似水杏，容貌秀丽，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她演饰的穆念慈顾目含情，腼腆娇靥，像傲雪寒梅，温柔中透着一股凛然之气，将小说里的人物演活了，成为李老师的至爱。
“而那天李维予第一次见到坐着的杨采薇，感觉杨采薇与1977年邵氏电影摄制的《射雕英雄传》里穆念慈的扮演者惠英红非常相似，简直就是惠英红重生。他恍如回到小说或电影里。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在下湾村出现，这杨采薇就是他苦苦追寻的意中人。
“至于后来李维予知道了杨采薇是一位重度残疾人，惠英红、穆念慈、杨采薇三个人已重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残疾美女的下半身被忽略了。加之有他写的保证书约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维予还是心甘情愿的娶杨采薇为妻。
“李家父母和杨家父母的想法与我原来预料到的完全一样，没出现大的意外。我唯恐日久生变，就趁热打铁，速战速决，督促李维予和杨采薇将婚事在当年青隆学校放暑假之前办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