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又和他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傅诚深掀起眼皮,看了眼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笑了下,嗓音里透着几分清越。

洛希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

“想知道,就自己跟上来。”

他头也不回,抬脚往门外走去。

洛希迟疑着要不要跟上去。

他并没有强迫她跟他走,或许,她可以厚着脸皮,不去遵循合同上的约定,这样既可以拿回姑姑的制衣厂,也不用去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

傅诚深没听到她的脚步声,也没停下来等她,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你就真不想看看,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住处?”

洛希咬了咬牙,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他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车子没有熄火,李显见到他们出来,忙开了后门,毕恭毕敬地让他进去,也不问要去哪里,径直转去了驾驶室开车。

洛希正襟危坐着,睫毛下垂,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他是特意来医院找她的,并且笃定了她会跟出来。

傅诚深斜靠着座椅,一只手撑在车门上,闲闲懒懒地看着洛希。

女孩眉心紧锁,唇线几乎紧绷成一条直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凝重,脊背挺得笔直,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更是攥得紧紧的。

分明紧张得不行,偏偏性子执拗得很,从不肯在他面前露出怯意。

她这样的性格,难怪总是会吃亏。

男人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唇角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勾起,一贯深沉的眼眸里,也多了几丝温柔。

他淡淡开口,喊了洛希一声:“在想什么呢?”

“嗯?”

洛希先是有些茫然,等回过神之后,眸底涌现出些许复杂的思绪。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极小声地开口,问他:“傅先生说,给我准备了住处,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傅诚深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头看了眼窗外。车子正在驶过华江大桥,桥上的灯火飞速从窗外掠过,一明一暗间,浮现出女孩凝重又秀美的脸庞。

她睁着一双大眼,也不知是不是窗外灯光的关系,眼底始终有一簇光在闪烁,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语气淡淡:“什么时候起的念头,有区别吗?”

洛希舔了舔唇,声音稍稍大了点:“我……大概猜到了,傅先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跨过华江大桥,从城东进入城西平民区,像傅诚深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是来城西谈生意的。他甚至都没怎么来过城西。

仅有的几次,似乎,都和她有关。

傅诚深目光闪了闪,没什么情绪地开口:“猜到就猜到吧,马上就到了。”

洛希“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果然,一刻钟后,李显把车停了下来,降下隔板,小声提醒道:“傅总,到了。”

傅诚深”嗯“了一声,扭头去看洛希:“下车。”

洛希看着老旧小区那熟悉的大门,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听以前的邻居说,从陈芸手里买下房子的那户人家,还没住进来就搬走了。听说……有人出了高价,从他们手里……买下了房子。”

她的声音原本还算平静,说着说着,情绪便再控制不住,声音也变得哽咽颤抖起来。

傅诚深站在她旁边,眼眸幽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昏黄路灯下,见她眼眶里似乎有水光闪现,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也不愿陪着洛希在这种老旧小区大门前伤春悲秋,供人参观。

薄唇微抿,大手就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严丝合缝的,不留一点空隙:“不进去看看?”

洛希先是一惊,跟着目光尴尬地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掠过。她试着抽了下,他握得太紧,根本抽不动。

反引得他视线凉飕飕地看过来:“还不走?”

再反抗就显得矫情了。洛希抿了抿唇,抬脚跟着他一起走。

先是被他牵着走。可等她视线之内全是熟悉的景物:刻着她身高线的老树,小时候躲过猫猫的竹林,划破过她裤子的假山石……

这里不是她第一次回来,那些过往的回忆早就被她小心翼翼尘封在心底,再也不敢窥视。

可是,当得知她又可以回到“家”里的时候,所有的回忆忽然冲破禁锢,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她仿佛能看到姑姑就站在单元楼下朝她挥手,一抬头,看见曾经那个家里,还亮着灯。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刚跑了几步,胳膊被傅诚深拽住。

她嫌他慢,拖累她的速度,忍不住出声催促:“快点啊。”

傅诚深看见她脸上的急切,薄唇弯了弯,从善如流地加快了脚步。

老房子没有电梯。洛希一口气冲到了五楼。

防盗门上有换过锁的痕迹,不过,万幸的是,防盗门依然是原来那扇,她小时候淘气时,用马克笔在门上画的小猪都还在。

“怎么会……”

洛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防盗门,“我上次来,明明看到那家人……”

房子的装修太老旧了,从陈芸手里买了房子的那家人,他们把房子里的一切都扔了,防盗门也换了,换成了最新款。

她那时候绝望地认为,他们把关于姑姑的一切都抹杀了,就算房子还是那间房子,可是这里和姑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你找回来的?”

洛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吃惊,震撼,感激……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她愣愣地看着傅诚深,看着他依然冷漠矜贵的五官,看着他平静无波的双眸,好半天,才恍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

傅诚深没看她,甚至在她道谢之后,微微皱了下眉,语气轻淡地出声:“真蠢。”

洛希想,她这会儿的表情可能真的有点傻兮兮的,可是她开心啊,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就算被他说蠢,也只是继续傻呵呵地笑。

傅诚深适时地给她泼冷水:“高兴什么?你只能住一年。”

这房子,在他的名下,他并不准备做好人,把房子送给她。

他从兜里掏出来钥匙开门,老式的防盗门难为住了一贯用指纹锁的总裁大人,钥匙插进孔里,却怎么也转不动。

傅诚深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洛希还是按捺不住高兴,凑过来,把他挤到一边:“我来开吧,有点技巧的。”

她从他手里夺钥匙的时候,纤细的指尖蹭到他手指上,身体也毫不避讳地紧挨着他的。他的鼻腔里萦绕的都是她发梢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让他印象深刻的味道。

他眸底一闪,沉声问她:“我们结婚那晚……”

“开了!”

洛希欢呼一声,把防盗门拉开,跟着熟练地打开里面的木门。

她印象里的家,就完全展露在她眼前了。

墙面明显被重新粉刷过,地板也换了崭新的木地板,好在所有的家具都原模原样地摆在曾经的位置上,老式的家具格外温馨,处处都和她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没有变,全都没有变。”洛希眼眶湿润了。

她知道要重新找回这些老家具有多不容易,傅诚深能集齐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不少精力。

“傅先生,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谢谢你把家还给了我。”

她有点语无伦次,不住地冲他鞠躬,道谢,脸色红彤彤的,快乐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看着她脸上的异彩,不由觉得好笑。他记得这间房子还不足八十平,鸽子笼大的地方,还没有他名下任何一件别墅的客厅大,跟傅家老宅更是不能比。

她竟然把这里称为“家”?

直到洛希跑出去采购了一趟,把临时买回来的生活用品摆满了屋子的各个角落,他才惊觉,原来房子小,也有小的好处。

就比如,那个老式但干净的洗漱架上,摆了她的粉色小兔子牙杯后,就只剩下一点点地方,只够紧挨着摆下另一个牙杯。

傅诚深拍了张照,发给了李显。

洞察老板心意的李特助立刻驱车转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超市和便利店。二十分钟后,气喘吁吁地把老板要的东西送来了。

洛希还买了炊具。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煮皮蛋瘦肉粥。

等她关成小火,洗了手准备来开门时,李显已经走了,只剩下傅诚深一个人,长身玉立在卫生间里,一只手托着下巴,表情和顺地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

“刚才,有敲门声?”洛希走过去问他。

他没回头,淡淡“嗯”了声,道:“不用管。”

洛希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盯着看的,是洗漱架上的牙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蓝色小兔子牙杯,里面还斜插着一根崭新的细毛牙刷。

她沉默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这是……谁的?”

男人转头,难得和颜悦色地提醒她:“这间房子,在我名下。”

所以,这蓝色小兔子牙杯和看起来不过两三块钱的牙刷,是傅诚深的?

洛希眼睛闭了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汗毛直立了起来。

皮蛋瘦肉粥的香气从厨房的方向弥漫过来,男人眉毛很好看地挑了挑,边挽衬衫袖子,边往厨房走:“我能帮什么忙?”

洛希瞠目结舌,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扒蒜。”

“好。”

他扒蒜水平不行,但贵在认真,洛希也不好意思阻止了。

刚扒了两颗,他手机响了下,有新消息进来。他用下巴指指手机,示意洛希拿来。

跟着,他用面容开锁,随口吩咐她:“念。”

洛希看了眼他修长指尖上沾染的蒜汁,垂下眼睑帮他读了消息内容:“是李显先生发来的。”

他听完,也没说要回复,继续低头认真扒蒜。

洛希便把手机界面从李显的对话框退出。她只是无意中扫了眼,就看到陈芸的对话框在他通讯簿的最顶端。

她心头忽地一跳,手指轻点,打开了陈芸的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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