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深大声质问洛希,一时没控制好力度,大手攥得她手腕生疼。
洛希是死都不肯在他面前落下风的。她咬着牙,朝他怒目而视:“傅先生,请你放手。”
“我在问你话。这串手链,哪、来、的?”
他咄咄逼人,洛希的脾气也瞬间点燃。
她同样提高了声音,吼他:“傅诚深,你放开我!”
她眼底毫不掩饰地露出对他的厌恶。
傅诚深迟疑了下,放轻了手上的力度,只是依然不肯放开她。
“洛希,告诉我,这串手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声音也小了许多,断断续续中,竟然夹杂了点不易察觉的乞求。
可惜洛希根本听不进去。她只觉得今晚的他太无理取闹了。
她抿着唇,不肯理睬他。
傅诚深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越发放缓了声音,问她:“洛希,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有这串手链?你为什么,会有跟陈芸一模一样的手链?”
那晚的女人……会不会……
这天热了一整个白天,到这会儿,忽然起了风。这里的草坪今早才做了个一番整理,夜风卷起青草味,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傅诚深心里升起了希望,低垂着眼,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洛希。
他松开她的手,双手不容抗拒地按住她的肩头,只觉得她身形格外纤瘦,仿佛再用点力,就会承受不住似的。
他的力道就放得轻了些,神色格外认真且虔诚。
“洛希。”
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回答我。”
洛希一抬头,就撞进他深情款款的眸色中,险些受到他的蛊惑。
她忙把头偏开,抬手去拂他的手。
一挣,也就挣脱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没什么波澜地答他:“傅总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一串手链而已,陈芸能买,我就不能买吗?傅总是觉得,像我这种人,不配和陈芸有一样的东西吗?”
她知道有钱人都喜欢独一无二,不想自己用的东西是大路货,不管是衣服还是珠宝,都不遗余力地要高定。
可是,陈芸在和他交往之前,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除了问姑姑要钱以外,毫无经济来源的普通女人,根本没有买高定的能力。
傅诚深喜欢陈芸,愿意花钱把陈芸包装成名门千金,这她管不着。但陈芸拥有的东西,他就不许她有,就太欺负人了。
那陈芸呼吸过来的空气,她也不配再呼吸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时又想到傅诚深这个人高高在上惯了,她和他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抿了抿唇,很敷衍地开口,打发他:“傅总来找我,是想问这串手链的事吧。既然傅总不喜欢,那以后,这串手链,我不戴了。这总行了吧。”
说着,便利落地把手链摘下来,随手装进了包里。
要不是这串手链是姑姑买给她的,她现在就能当着傅诚深的面毁了手链,免得他又借题发挥,说些“她不配”之类的话。
她冷漠的样子很刺眼。傅诚深眼里的温柔一点一点消失殆尽。他冷眼看着她,心里只觉得莫名地烦躁。
想要发火,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个火?
他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洛希扯着唇角打断他的话:“不管傅总是什么意思,你要问的话,我答完了。我的朋友还在等着我,傅总没事的话,也快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
傅诚深想也没想,伸手拉住她。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迟道:“对不起。”
但,是具体是因为哪件事才道的谦,一时也说不明白。
洛希笑了笑,浅浅”嗯“了声,眼睛弯起来,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傅诚深眼里重新升起一时希望,小心翼翼问她:“你……原谅……我?”
“原谅?”
洛希笑意更盛,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形:“傅先生想要我原谅你什么?是原谅你笑我是寡廉鲜耻又贪得无厌的女人?还是原谅你把我当做卖笑的玩物,说送人就送人?还是原谅你借势给你女朋友,让她划烂我的胳膊?又或者,是原谅你逼着我向你青梅竹马的妹妹道歉?”
她一口气说出来一大堆话,说完了,又觉得事到如今,再去翻这些旧账挺没意思的。
所有的委屈一起涌上来,最后,也只归于了一句话:“好,我原谅你了。只求你,别再来找我了。”
傅诚深双手垂在身侧,握得十分用力,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可是,洛希,这种原谅,不是,我想要的。”
“那抱歉了。”洛希朝他客气地笑了笑:“不管你要想的是哪种,我都给不了。”
周围一片静寂,静得人心里发慌。
洛希抬起头,越过傅诚深,看着他身后的蒋诺昀。
蒋医生精心准备的夜晚,却因为她的关系,被傅诚深这个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她内疚得不行,只想尽快打发走傅诚深。
他一直拦着她的路,不打算放她走,却一言不发,始终沉默着。
她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了,干脆,伸手去推他,让他不要挡路。
一推,他高大的身形晃了晃,踉跄了下,退到了一旁。
洛希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放弃了。便在不迟疑,抬脚往蒋诺昀那边走。
经过傅诚深身边时,听见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低低问她:“在你眼里,蒋诺昀比我好?”
洛希同样小声地回答他的话:“是。”
脚步没有半刻迟疑。
傅诚深忽然轻嗤一声,笑起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洛希没再搭理他,径直越过他,走到蒋诺昀面前:“蒋医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蒋诺昀温柔地朝她笑起来:“你不用和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说着,他拉过一旁发愣的蒋依依,话则是冲洛希说的:“依依还准备了很多电影,当然,也有零食和冰淇淋,洛希,你想看电影吗?”
“想。”洛希用力点头。
他们三个人一起离开。
蒋诺昀和洛希肩并肩走在一起,他个头没有傅诚深那么高,洛希走在他身边,只要偏一偏小脑袋,就能轻轻松松倚靠在他肩膀上。
身高差正好,看起来十分登对。
傅诚深一瞬不瞬地目送他们离开。偌大的草坪上转眼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里明明是他的庄园,却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他抬脚,慢慢往外走,却不知道在黑暗中踢到了什么开关。
“砰”!
原本寂静的夜空中,一下子绽放出大朵大朵绚丽的烟花,隆隆声震耳欲聋,天空被照得宛如白昼,格外得热闹,华丽。
越发显得地上的他形单影只,凄凉落寞。
傅诚深忽然想起来,刚才洛希离开时,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不久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为了赶第一班的公交车,每天都很早的出门。那时候,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等她离开。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会小声和他说:“傅先生,再见。”
出门的时候,也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眼里仿佛有光。
而他,一次也没有抬起头看过她一样,也没有回应过她,和她说过一次“再见”。
而现在,他想和她说声“再见”的时候,她却不会再和他道别了。
傅诚深一动不动站在草坪上,仰着头,看了许久的烟花。这场烟花本就是为她准备的,既然她没看到,那就由他,帮她看完吧。
等烟花燃放结束的时候,他看着星空,开口,极轻地道了一声:“洛希,再见。”
然后转身,离开了庄园。
从庄园回江城的路很通畅,傅诚深却开得很慢,握住方向盘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快进江城的路口,他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把车子停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拿手机给李显打电话。
“过来,接我。”
半小时后,李显循着他车子的定位找到了他:“傅总。”
“嗯。”
他从方向盘上抬头,眼里写满了疲惫,声音也懒:“有热牛奶吗?”
“牛奶?”李显一时不明白。
“嗯,牛奶,要热的。”
“您等一下,我马上去买。”
这里偏僻,找不到自动售卖机。李显找了好久,才在路边找到一家很小的商店,里面的东西也大多是没听过的牌子。
他挑了最贵的牛奶,多付了一点钱,请老板用热水把牛奶温热了,一路跑着送回去:“傅总,热牛奶。”
傅诚深接过来,把吸管插进去,插了几次都因为手抖得厉害,没能成功。
最后还是李显拿过去,帮他插好了吸管。
他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液体一路流进胃里,在庄园时就冷透了的身体也逐渐暖和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热饮了,大约,是从洛希走了以后。
更没有再喝过热牛奶。
250ml的牛奶,他一口就喝完了。缓了好一会儿,自己走下车子,转去坐到了后排:”你来开车,送我回去。“
“是。”
李显坐到驾驶位上,请示他:“傅总,要回老宅吗?”
明天是傅诚深和陈芸的婚礼,按照傅老爷子的安排,他需要从傅家老宅出发,去公寓接陈芸,等完成了结婚典礼以后,再和陈芸一起回老宅。
算是让新媳妇认祖归宗。
他和洛希结婚时压根就没办婚礼,这一套流程自然就省了。
傅诚深靠着椅背,双目紧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疲惫道:“我想……去见见陈芸。”
按习俗,新郎在婚礼前一天晚上是不能去见新娘的。李显迟疑着提醒他:“可是,您和陈小姐明天就要……”
傅诚深掀着眼皮子,淡淡看了他一眼。
李显通过后视镜看见了,立刻闭嘴,麻溜地启动了车子。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陈芸的公寓楼下。
这公寓本来就是傅诚深的,公寓的保安见到他,客气地和他打招呼:“陈小姐在家。”便放他进去了。
他累极,也懒得等陈芸来给他开门,自己按了密码就进去了。
刚推开门,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
“宝贝儿,你今天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