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看到林雨菲的那一刻,就觉得这喂傅诚深吃饭的工作,应该由林雨菲来做更合适。
毕竟,人家两个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对象,她最多只是一个赶鸭子上架的前妻,当着傅诚深的相亲对象的面,给他喂饭,这算什么事呢?
她立刻把勺子递给林雨菲:“林小姐,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林雨菲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急忙摆手:“别啊。我不是在说反话。我是真心让你无视我的。”
只是这么一来,洛希哪里还肯再喂傅诚深吃饭?她也不管林雨菲是真心还是假心的,把勺子一塞,就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剩下林雨菲攥着把油乎乎的塑料勺子,和傅诚深大眼瞪小眼。
“我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她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一言不发,可他眼里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雨菲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慌乱下,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递了出去:“要不,你自己吃?”
男人嫌弃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饱了。”
饭盒里的米饭还剩下一大半,以他的体型来说,根本不可能饱。
林雨菲讪讪笑了两声,没什么诚意地劝了句:“饱了也再吃点?”
“不吃了,难吃。”傅诚深说着,目光朝帐篷外面点了点。
这个动作一下子就把林雨菲的火给拱上来了。明明说好了是两人一顶帐篷,这里也是她休息的地方,凭什么他在,她就必须得出去?
现在就这样,那等到了晚上呢?难道他还要把她赶到帐篷外面去喂蚊子?
别人敬他,怕他,那是心有所图。她又不图他什么,凭什么要怕他,让着他?
把手里的勺子一扔,转身就把帐篷门给拉上了。
跟着,她狠狠咬了口苹果,嚼得嘎吱嘎吱的,脸上带了几分奚落意味,道:“你刚才不是吃得挺香么?难吃还吃那么香?傅诚深,你的味蕾还分对着谁呢?现在人家不愿意喂你了,你既然对着我难以下咽,那就,饿死活该。”
傅诚深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淡淡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管。”
“那你乐意让谁管?洛希?可惜了,她刚好不乐意管你。”
傅诚深终于抬起眼皮子看了看她,也只有一眼。很快,他收回视线,然后重新拉开帐篷门,走了。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全程一言不发,身上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洛希那会儿刚从帐篷里出来,就听见身后响起拉链声。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帐篷门再次严丝合缝,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在帐篷里面,相对而立,仅从高度差来看,就挺般配的。
她越发懊悔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太不注意了,就因为想对傅诚深表达歉意,竟然把他和林雨菲正在相亲的事给忘了,结果被人家的正牌女友撞了个正着。
太尴尬了。
这不,人家正牌女友着急宣布主权了。
她挺不好意思的,又怕林雨菲正在气头上,她越解释,反而越容易惹人家生气,只好暂时先把这件事搁置一阵,打算等林雨菲气消了以后再郑重道歉。
她也不敢在外面闲逛了,一个人在帐篷里躺了一下午。
临近晚饭的时候,蒋诺昀打电话给她,解释说那个晕倒的老人是突发性心梗,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园区这里医疗设施有限,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老人的家属听说蒋诺昀就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说什么也不肯放他离开,怕送医路上老人再出什么意外。一家人几乎要跪在地上求他了。
蒋诺昀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会跟着家属一起把老人送去医院,等和那里的主治医生把病情都交代清楚以后再离开。这一来一回估计要折腾到明天早上了,让洛希不用管他,和林雨菲他们好好玩。
洛希算了下路程,露营的园区在郊区,山路又难走,汽车开到城区单程要将近四小时了。蒋诺昀所谓的“到明天早上”,大概是把夜路也算上了。
那可不行,大晚上的开车走山路,多危险啊。
“蒋医生,要不,你送了病人去医院以后,就近找个酒店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这样来回奔波,太辛苦了。”
蒋诺昀救了一下午人,也的确累了,听洛希这样说,想了想,也不再坚持:“也行。那我给雨菲姐说一声,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坐她的车。”
洛希是坐他的车来的,他怕林雨菲不肯载洛希。
洛希觉得他这就是当医生的惯性,事事都要操心,生怕把别人照顾不周到。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我明天自己和林小姐说吧。蒋医生,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担心我的。”
蒋诺昀想了想,林雨菲也不是小气的人,看到洛希没车坐,怎么可能会扔下她一个人?也跟着笑起来:“好。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傅诚深还没回来。林雨菲倒是挺热情地喊洛希去吃饭。
洛希找了个机会和她解释,刚说了半句,艾博夫妇来了,话题就此岔开,林雨菲也没露出半点不高兴的表情,反而一个劲地给洛希拿吃的。
露营地草多,蚊子也多,太阳落山以后,蚊子从草叶里冒出来,嗡嗡嗡地围着人打转。艾博拿出来驱蚊水给大家喷了,各自早早回帐篷里躲蚊子。
晚上营地熄了灯以后,帐篷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洛希没有露营的经验,又是一个人睡,不免有点害怕。这一怕,反而更睡不着,翻来覆去翻烙饼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就听见营地里响起了脚步声。
她一下子想起来以前寝室卧谈时,室友说过小时候家里进野猪的事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这帐篷又不是铜墙铁壁,哪经得住野猪那对大獠牙?
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人类的脚步声。不免松了口气,想着大概是隔壁营地的人起来去方便。
谁知这脚步声竟然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就在她的帐篷外面停止。
跟着,傅诚深的声音响起来,低低沉沉的,带了点明显的烦躁。
“蒋诺昀,出来。”
洛希摸不准傅诚深找蒋诺昀有什么事,隔着帐篷应了一声:“傅先生,蒋医生送病人去医院了,不在帐篷里。”
外面“嗯”了一声,再响起来的时候,语气似乎轻松了许多:“你把帐篷打开。”
洛希犹豫了下。想着这里是露营园区,他要是真要做点什么不轨的事,她喊一嗓子,这一片露营的人都能听见。
怕他有什么急事,便点亮灯,把帐篷打开了:“傅先生,蒋医生真的不在。”
傅诚深弯腰就进了帐篷:“那你把急救箱找出来。”
说着,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洛希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的。
傅诚深那只受伤的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肿得跟熊掌差不多了。
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只是微微有些红肿,并不严重的伤口,这会儿半个手背都肿了,皮肤红且泛着水光,伤口处皮肉翻开,露出点不正常的白色。
瞧着,竟是已经发脓了。
“你手怎么成这样了?”
她不是给他伤口消过毒了呀,怎么还会肿成这样?还化脓?
他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视线落在他受伤的手背上,眉头皱得紧紧,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现在是在……担心他?
“没事。”他语气很平静,“不是很疼。”
洛希眉心皱得更紧。伤口烂成这样,还说不是很疼,如果不是他从小到大不管生病还是受伤,都咬牙硬撑习惯了,那就是伤口化脓严重,已经伤到了痛觉神经。
她心口就突突的跳,既不敢看他的手,又忍不住去看。
看了,心也就软了。
“我帮你处理下。”
她把医药箱找出来,手里捏了跟棉签,沾上消毒水,小心翼翼地给他伤口消毒,手上半点力气也不敢使大,生怕弄疼了他。
棉签轻轻压了压伤口边缘的皮肉,没有脓水流出来,还好,没有化脓。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她看着都觉得疼,亏得他能一声不吭忍到现在。
傅诚深坐在她对面,倒不是故意盯着她,只是帐篷里空间狭小,他一低头,视线总是不可避免地要落到她身上。
他看着她的小脑袋,因为刚从睡袋里爬起来的关系,脑袋毛茸茸的,有几缕头发不服帖的上翘,弄得他不得不强忍着不去捋顺她的头发。
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下午,在看别人钓鱼。”
“看钓鱼和你伤口弄成这样有关系?”洛希没明白,“你被人家钓上来的鱼咬了?食人鱼?”
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继续道:“那边,蚊子很多。”
“那当然了,水边,当然蚊子多了。”洛希依然不明白,“可这跟你伤口有什么关系?那边有巨型蚊子?”
她一边说,一边把消炎药膏均匀地涂在他手背上,又仔细贴上胶布,反复检查了好几次,没有外露的伤口,这才放心,“伤口不能碰水。药膏一天要涂抹三次,你自己记住。”
她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你还没说,蚊子和你伤口有什么关系?”
他偏开头不再看她,视线落在帐篷壁上,她的影子落在那里,旁边紧挨着的,是他的影子。
“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以为你会问。”
“我会问什么?”
“没什么。”
男人站起来,出了她的帐篷。
洛希怕黑,也觉得没必要追过去问清楚,等他走了,拉上帐篷门,关灯睡觉。
脚步声渐行渐远。傅诚深好像并没有去林雨菲的帐篷,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半夜的停车场里,豪车的车灯关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男人讥讽地弯了弯唇角,调低了座椅,合眼入睡。
还以为她至少会问一句,他这一下午去了哪里?
原来,她根本不在意。
也是,她为什么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