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深瞧见了她眼角的水光，唇线紧绷，拧着眉头问她：“哭什么？”
他一开口，洛希越发觉得难受了。
他能跟苏禾一笑泯恩仇，她却做不到。说到底，她也是个正常人，同样有脾气有情绪，别人欺负了她，也会感到愤怒，也会想要报复回去。
“傅总真是权势滔天。”她胡乱摸了把，逼着自己把眼泪咽回去，“傅总不但管着那么大个公司，还要管我哭不哭。不累吗？”
她双眼赤红地等着他，像极了一直暴涨起来的河鲀，浑身都竖立着尖刺，无论谁想要靠近她，都只能等着被她扎得鲜血直流。
傅诚深心情不太好，那点因为她的眼泪而泛滥的同情心瞬间荡然无存。
他冷着脸，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迈开长腿往门口走。
“我为什么要管你？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关系吗？”
包间门被用力关上，声音震耳欲聋。
洛希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冷冰冰的门板好一会儿，那些被她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又因为他话里的冷漠，涌了出来。
“不用怕，洛希。就算不靠任何人，你也能混出人样来。到时候，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你了。”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把衣服吹干，换好以后，快速离开了餐厅。
回到公司，陆冉凉飕飕地笑她：“被放鸽子了？”
洛希一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看呗。”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那上面正播放着一段采访视频。
苏禾一身火红色职业套装，打扮精致，一副女强人派头，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因为家庭的原因，我从小耳濡目染，对服装设计很有心得……我的设计理念是，要让每一个爱美的女孩子，都穿上漂亮的衣服，受到世界的宠爱……谢谢陆董为我提供这个舞台，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大家期待我的作品惊艳亮相。”
是关于苏禾个人秀的预热宣传采访。
洛希看了看陆冉：“她是刚刚接受的采访？”
陆冉点点头：“而且，采访地点是帝都，集团总部所在地。董事长给了她那么多宣传资源，她这几天都忙着为她的个人秀造势，怎么会跑来禹城和你吃饭？”
洛希沉默不语。
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者说，是她太天真，不知道一个人的嫉恨能达到什么地步。
“陆总，这次是我想法幼稚了。苏禾打定了主意要针对我，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陆冉眨了眨他的桃花眼，兴致盎然。
心里却在想，要是洛希请求他也拿出相应的钱和资源，为她造势宣传，那么抱歉，他不会答应的。
董事长摆明了要强捧苏禾，他要是花大把钱去捧洛希，那就是跟董事长对着干。
他现在处境尴尬，并不想为了区区一个洛希，得罪了董事长。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辞退洛希，明哲保身。
洛希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目光坚定，仿佛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连陆冉这种花花公子，看到她那双眼睛，也不由地晃了下神。
也许，他可以不辞退她。
也许，他还可以偷偷出手帮帮她。
只要不是做得太明显，让董事长不高兴……
也不是不可以。
“陆总，我的个人秀，不改期，就定在和苏禾同一天。”
她音色清越，吐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鬼使神差的，陆冉点了点头：“好。”
轻易就同意了。
洛希并不觉得意外。她抿了下唇，又道：“不过，我还有个要求。我的个人秀，能不能改到江城举办？”
禹城虽然时尚资源丰富，但她初来乍到，人脉不熟。原本可以背靠着陆氏集团，在宣传上并不用多担心。
可照现在的形势看，陆氏集团的资源她是想都不要想了，那她只能靠自己。
她在江城长大，论起她的人脉，哪里也比不过江城。
虽然不能和苏禾手里强大的陆氏集团比，但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
陆冉想了想。
洛希的个人秀，目前投入的成本也只有她那几幅设计稿的版权，以及成衣制作的费用。场地、模特、舞台还都没有开始准备，这么一算，临时改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他勾着笑提醒洛希：“你的秀场改在江城没有问题。不过，你知不知道，苏禾也确定了要在江城办个人秀。你不但和她撞期，还和她撞场地，到时候，场面只会更难看。”
苏禾也定在了江城？
洛希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意外。
苏禾也是江城人，dl在江城更是很有影响力。苏禾的首次个人秀，当然也希望越受关注越好。
陆氏集团和dl联手，真是强大到无法震撼啊。
“没关系。”
洛希这会儿甚至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苏禾也不会放过她，就算她在禹城办秀，说不定苏禾知道以后，也会把秀场地点改成禹城呢。
她何必因为苏禾的针对，就畏手畏脚？
“就在江城办吧。那里，我熟。”
她已经决定了，陆冉也不准备再劝，吊儿郎当地点点头：“随你。”
他拿了张纸，一条一条写给她看：“事先说明，为了给你筹备这场秀，光是版权费，我就已经花了这么多钱。原本以为集团会另外拨下来预算，可现在，这笔钱不会有了。所以，我手里能拨给你办秀的钱，只有不到二十万。”
不到二十万……
听着似乎是不少钱，可是，按照办一场时装秀的经费来看，这点钱就太寒酸了。
洛希在学校的时候，也跟着学生会一起筹备过小规模的秀。光是场地租赁和舞台搭建费就要花不少钱，另外还要请模特，请现场灯光师，印发传单，请媒体报道……
二十万，够做什么？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要么，取消这场秀，以后一直被苏禾压着不能出头。
要么，咬着牙去想办法，不蒸馒头争口气。
“二十万，可以。”她咬着唇，奋力点头。
陆冉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给她批了预算以后，就打发她走了。
洛希当天就填了出差申请，飞到了江城。
她这次出差的一切花费都包含在那二十万里，一分钱都不敢多花。到了江城以后，选了一家主城区里面的便宜小旅馆，一晚的房费还不到五十块。
房间是地下室改建的，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一扇很小的窗户。站在椅子上，透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外面是小区的草坪，草地上不但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还有宠物们留下的排泄物，并不适合眺望太久。
洛希刚走进去的时候，窗户外面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光亮，房间里暗得不行。她打开灯，走过去拉窗帘。
“嗷呜”一声，惊动了正窝在窗沿上打盹的胖橘猫，炸着毛冲洛希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声低吼。
洛希站在窗户里面，胖橘站在窗户外面，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对峙了很久。
“扑哧。”
洛希笑出声来，目光却有几分落寞，笑着冲胖橘道：“你无家可归，我也无家可归。你无亲无故，巧了，我也一样。我们虽然物种不同，处境却很相同。不如，和平共处吧。”
胖橘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并不明白对面的人类在说什么。只是，这是它的地盘，它不允许人类入侵它的地盘。
“喵呜——”
胖橘又发出了一声警告。
洛希想了想，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打开窗户，隔着铁栅栏扔给了胖橘。
“都给你吧。原本我打算做晚餐的，现在，算是我给你的贿赂。”
胖橘闻了闻，低头啊呜啊呜吃起来，也不再敌视洛希。甚至，吃到一半的时候，还隔着栅栏蹭了蹭洛希的手。
洛希笑了笑，关上窗户，开始整理她的行李。
这次，她会在江城至少逗留一个月。陆冉事忙，大概不会帮她太多，筹备个人秀的事，基本上得靠她亲力亲为。
她想了想，先发了消息给夏园，问她有没有推荐的，便宜点的场地和模特？
夏园没有立即回复她的消息，正是上班时间，大概是在忙。
洛希也不着急。她又发了消息给蒋依依，问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她在江城朋友不多，除了夏园以外，蒋依依勉强也算一个。
蒋依依每次去禹城的时候，都会去找她玩，有时候长时间不见面，还会发消息给她，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既然回来江城了，不告诉蒋依依，说不过去。
蒋依依那边倒是回复得很快，立刻就同意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正好我哥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江边吃烧烤去，有家大排档最近特别火，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蒋诺昀回来了？
洛希愣了下，随即想到，蒋诺昀既然已经回国，却没有联系她，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她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
她问了蒋依依大排档的地址，离旅馆不远，便回复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不用接我，江城的路，我熟。”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洛希也差不多把行李收拾好了。
窗外的胖橘又在喵喵地叫个不停。洛希也没在意，本来就是只野猫，它要叫要睡，都是它的自由。
谁知猫叫声响起不久，窗户透进来的亮光突然被挡得严严实实，窗户玻璃上，贴上来一张男人的脸。
“洛希？”
男人诧异地喊她，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