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梅花也开的正好,院外缸里放的水结了一层厚冰。
易景的闺房里却温暖如春。
她本就没有这么多丫头伺候,住的房间也是冬冷夏热,夏天还可以到树荫下避暑。
到了冬日里,便是一日塞一日的难熬,只能祈求这个冬天快些过去。
也就是前几日,皇上下令选妃,嫡母夏氏,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宫受罪,这才有了自己能够入宫的机会,夏氏怕她不答应,便费劲心思的想要讨好易景。
夏氏是易景的母亲死后,不到一个月她父亲娶进来的续弦,进门不到五个月便产下现在的嫡次女,易梦樱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最是看不过同为嫡出的她,只要是易景想要的东西,易梦樱就会去抢。
易景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知道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管菊,旁的人不会进这个门。
她捧着一件粉色的旗装,还有些许的头饰,整齐的摆放在了她面前。
易景一眼就看出来,这件旗装用的乃是苏绣,听闻即便是善于女工的绣娘也要十人秀三个月才能得了这一匹料子,这样的好东西,从前母亲在时,她经常穿,已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如今放在她的面前,看起来却是不太开心的太开心的样子。
“收起来吧,明日便穿着这件进宫吧。”
官菊看了看易景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料子普通不说,就连针脚都及其的粗糙,颜色也是灰扑扑的,就连易梦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身上穿的,都比这件衣裳好。
“小姐,您真的要入宫选秀女吗?”
管菊低着头,从她知道自家小姐要去选秀,便开始担心,她自小跟在易景的身边,若是有好的,怎么会轮到自家小姐,定是夏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愿让她入宫受苦,这才轮到自家这苦命的小姐。
“入宫自是凶险万分,不过为了报杀母只仇,我只能如此。”
管菊只能故作轻松的道:
“您看看,这衣服,颜色多好啊,看着气色都好了不少,您是第一次入宫,老爷就盼着您能够入了皇上的法眼,得了彩宠幸,光宗耀祖呢。”
易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银镯子,这也是她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低着眸子问:“这会子什么时辰了?”
管菊道“这会子刚过了午时,外面的雪正大呢。”
“扶我起来,我去见见父亲。”
管菊闻言喜笑颜开:“好,小姐想通就好。”
在她看来,宫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对方,偏自己家的小姐像没事的人一样。
但是易景长相出众,从五岁便开始学习规矩,即便是这些年被关在屋子里,气质也是丝毫不减,说不定皇上见了,也会喜欢。
梳妆打扮后,易景来到正厅,一家子都坐在厅里等了许久了。
上位坐着的便是大将军易明哲,坐在他的左边是他的续弦夏姜,右边是她的女儿,易梦樱。
走进厅里时,三个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易景的身上。
易景单膝屈下去,向易明哲和夏姜行礼。
“女儿一时没注意时辰来晚了,要父亲,母亲,妹妹久等了。”
“呦,原来是忘记了时辰啊,快些起来吧,我当是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你父亲最是疼你,自然不会怪罪你。”
从夏姜进府,在易明哲面前装的都是心疼易景,每次,她只要是犯了错,夏姜不劝还好,越是在易明哲面前讲请,易明哲便对易景罚的更狠。
易景落座后,便听到夏姜道:“景儿,让你入宫也是为了你好,日后你若是飞黄腾达了,也好在皇上面前好好地替你爹求个好差事,现在你爹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去打仗了。”
说着,便开始拿着手中的帕子开始擦脸上并没有的眼泪。
“是,母亲,女儿记住了。”易景乖巧的道。
看到她呆滞的易明哲有恨铁不成钢的道:“不敢奢求你给家族带来什么荣耀,只要你别在宫里闯祸,连累了满门看即可好。”
易景脸上还是笑着,并未多说一句话,大家都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
可易景的心里,比谁都想要入宫。
只有入宫,她才可以摆脱易家,才可以给自己的母亲报仇,她生母齐氏乃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女儿,虽是少有的商户,富户,只因土农工商,齐氏便被易家的人欺辱。
若不是为了,齐家丰厚的嫁妆,易家也不会娶一个商人之女。
刚开始,易明哲还偷偷摸摸的在外面寻花问柳,后来便养了夏氏做外室,夏氏心肠歹毒,为了入门,买通了接产的产婆。
齐氏便一尸两命,死在了产房里。
早些年的时候就易景并不知道实情,一直到了十二岁的时候,她齐氏的陪嫁,找到了她,将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了她,她给了那丫鬟一笔银钱,让她好好的生活别被夏姜找到,杀人灭口。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手里不仅要有钱,还要有权,若是只靠着母家,未来在夫家的日子,只有低眉顺眼。
她不想为人鱼肉,她想要做那把刀,她定要做那个掌刀之人。
天还没亮,易景便已经上了马车,易家所有人都站在府外送别。
一家子人都哭的伤心极了,像是多舍不得易景一样,管菊作为易景的贴身婢女,自然是可以随着易景进宫选秀的,管菊随着马车走在一侧,用极小的声音道:“从前也没觉得老爷和夫人有多疼您,现在倒是哭的像死了亲娘似的。”
这种大不敬的话她也只敢当着易景的面讲,实在是二人在府里过得及其的不容易,现在看起来像是父女情深一般。
“他们那不是哭我,是在哭他们自己,以后他们哭都没有机会。”
刚下马车就看到有一群麻雀从头顶飞过,易景心中暗自嘲笑“这是老天嘲笑我要麻雀变凤凰了吗?”
天已经大亮,太阳缓缓的从东边升起来,冬日里的太阳不算耀眼,却染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