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凌晨五点多钟这样,伍可定差不多是一溜小跑地离开那间房子那栋楼。昨晚在何小西的家里他所受到的礼遇,简直就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说实话,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过,现在他连抽自己耳光的心都有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个何小西的前男友孟朝阳竟是一个那么难缠的人物,不但不和你摆事实说道理,反而是一进门就在那里威胁你,然后就把他随身带着的那头藏獒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而且在当时看那个架势,好像还真的会动手。
这时,伍可定回想起来,他还真的是有些后怕,当时的那个梦朝阳一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揍一顿,或者放任那头藏獒向自己扑上来撕咬他的话,那么他是否还能存活得下来,那还真的还是要两说啊。
伍可定在楼下小区的停车场那里找了老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车,而且他还是转了好几圈,但却依旧连他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站在小区门口那里使劲回忆着昨晚的情况,他想了老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他和何小西是打的回到这里的,他的车还停在青云道上红高粱酒吧那条街的停车坪里。由此看来,伍可定知道自己真的是昏头了,之前他和孟朝阳推脱说自己刚上来不久,还好当时这孟朝阳还没有想到这么复杂,也可以说是孟朝**本没有想到这些细节,他要是真的要跟着下来看个究竟的话,那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圆场呢。
怎么会这样?就因为迷恋那个何小西吗?还是因为放纵了一下自己一直竭力压抑着的yu望?伍可定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凌晨五点了。
如今这已经发生的事情可以慢慢再想,现在伍可定得用全副精力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回家之后,他该怎么跟郭业红解释?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否则,郭业红也不会给他打这么多电话,他一定让她担心死了。
走出小区,伍可定很快就打到了的士。原来被酒精麻木的大脑彻底清醒了,但仍然觉得太阳穴那儿隐隐作痛。
这时,伍可定必须尽快联系上林双成,他必须尽快求证郭业红晚上找过他没有。如果没有最好,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捏造理由时便有了很大的空间,这样可信度也在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否则,他就还得顺着林双成的说法继续编下去。
关于今天晚上在何小西那儿的遭遇,伍可定暂时还不想和林双成透露一个字,因为在他看来,今儿在何小西那儿受到的礼遇,对他来说,简直就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啊,再就是这种事情又是三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件事说出来未免太丢人现眼了。他倒是不用考虑是不是会把林双成从睡梦中吵醒,虽然理智告诉他今天这事怪不上林双成,只是如果当时他在现场的话,搞不好晚上受辱的人,就会换成这个林双成了,而自己却恰恰做了他的替罪羊。当然这件事说到底也应该和林双成没有直接关系,只是他在情绪上的确是有点想迁怒于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伍可定就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打开通讯录,翻出了林双成的名字,然后就很快地拨了过去,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林双成的手机竟然是关机,这样的结果倒是让伍可定一点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样的结果,倒是让伍可定放下心来。其实他的这个电话打得是有点多余的。他早就应该知道的呀,这郭业红看来是没有和林双成通上电话,否则,林双成是一定会给他通风报信的,让他有个思想准备,要不然就不叫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伍可定和林双成的那种关系,就不是那种酒肉泡饭的哥们朋友关系可以相比的,说得难听的就是,这都差不多是过命的关系了,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那种过命的事情,要不然他们两人的任何一个,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那么,到底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晚归和一直没接郭业红的电话呢?伍可定站在那里想了老半天,最后总算是让他想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那就是——喝酒,这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理由。
不错,伍可定想好了到时怎么说话,他打算说是和林双成在一起喝酒,后来喝酒喝醉了,而既然是自己喝醉了,那天塌下来那也都是管不着的,更别说是接老婆的电话了。
但问题是伍可定是个理智的人,以前从来没有酩酊大醉过,今天怎么会喝醉呢?如果郭业红相信了你的说法,那么接下来将会有一系列的问题要问的。也许她会说道,你是和林双成一起喝的,还是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的?你到底碰到了什么事情,非得喝成这样样子啊?那是不是林双成也和你一样喝醉了啊?你最近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你有心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呀?我知道你在外面事情多,一定是很累的,当然也是很难的,但是,你如果是碰到了什么事,你可一定要跟我说。
再说了,这凡事啊只要做到尽心尽力也就可以了,结果那是其次的,你没有必要把一时得失看得那么重的。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得知道,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你单位的,它还是你老婆的,你不心疼自己保重自己行吗?这些话多么温馨。
但这些话被这郭业红整天挂在嘴边,伍可定听得多了之后,就会很自然就会感觉到反感。
而郭业红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但自从那次车祸发生过后,她就变成这样,平时她就老爱唠叨,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都能让她说出一个大天来,还动不动就拿自己现在是残疾的身体现状来说事,好像出了那次事后,她就喜欢这么话多了。
当然,伍可定一点都不奇怪以前知性内敛的那个郭业红哪里去了,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看来出了这样的交通事故之后,该真的是差不多彻底颠覆了她原来的人生轨迹。他理解她,也同情她。但理解他她同情她并不一定能够对此欣然接受啊,那种千篇一律的交流方式是没有美感的。不错,他永远也不会抛弃她,但内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每次回家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好像是要调动几十年培养起来的好修养,才能在面对她的过程当中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再以某个大人物的抿嘴微笑来掩盖自己的不耐烦。
所以,伍可定总是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让她觉得他对她的感情起了变化,更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不能,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就应该是他一辈子的依靠。
但如今还是要回到那个问题上来了,他如果拿定了主意要以喝醉酒作为晚归和未接电话的理由,他还必须为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灌醉预设一个充分的理由,以便让郭业红无话可说。
是的,伍可定觉得,这并不是一次考试,过关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如果人家郭业红开始对你心存疑窦的话,那么以后自己的麻烦可就是要大了。而且,伍可定也很清楚,她现在是一门心思全在他的身上了,已经是让他有点不堪重负了。她要是再查他审他的话,那日子还怎么过啊?要知道,两个朝夕相处的人的情绪是互相传染的。如果这郭业红一直就这么郁闷着,从今以后回家的乐趣更是会减少一大半,甚至成为一件令自己头痛的事。
这样看来,喝醉酒也并见得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是,如果只是喝了一点酒,然后被交警拘留了呢?表面上说得通,但实际上却是站不住脚的,正因为现在抓酒驾醉驾抓得严抓得紧,所以,自己身为一个有理智有涵养的国家干部,伍可定要么就不会放肆喝酒,要么喝了就绝对不会驾车的。
这时,伍可定又想到要不就说自己陪着几个领导去打牌了行不行?伍可定这次升任副局长的事情被搁浅了,这几个竞争上岗的候选人都一直在想办法活动,这种时候陪领导打牌拉拉关系也很正常。领导正在兴头上,你说好散场吗?你敢说先走吗?当然不敢。不仅不敢,你还巴不得领导越尽兴越好哩。
而这问题是陪领导打牌的情况是很普遍,以前都是伍可定自己主动跟郭业红打电话请假的,她对此也算是习以为常。但这次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犯上不接老婆电话的这种低级错误?要不就说自己把电话忘车上了?后来他又在想到了,好像他感觉这样也不行的,因为郭业红知道伍可定是一个关心和贴自己的人,知道她会替你担心,你是应该想办法通报一声的。这事难吗?不难,而不难的事情没去做,那就有问题了。
至于这后面会牵扯到什么问题?到时候,除了只能老实交代,那还得防止郭业红由一个问题延伸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一般情况下这是那些小女生喜欢问的问题,但郭业红出了交通事故之后,她的精神上好像有点返老还童了,有点不自信。所以,她才会越来越频繁地这个问题。而凭她正常的生活经验,她理应知道,这是一个永远有标准答案,但永远不可能有真实答案的问题。
另外,从技术层面上去来说,也有一个问题。打牌算是集体活动,参加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他们是谁?你能一一与他们把所有的口供都给串通好吗?还有,现在倡导公务员上网,如果你说的另外三个人在一起打牌,可在他们自个儿的微博上却在显示在干别的什么事情,那不就是等于是不打自招?不就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吗?
如此看来,这撒谎还真就是一个技术活啊。同时,那也就是正应了那句话,你为了圆一个谎,然后将不得不不停地撒谎,可能得接着撒十个谎甚至是一百个谎,直到那事看起来就像是真的。问题是谎言的链条上环节越多就越容易被识破,就像沙子越往上垒就越容易垮塌一样。如果当老婆的细心一点、较真一点,真要穷追不舍,揭开老公的谎言就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想到这里,伍可定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自己都在这里想了个老半天了,怎么就想不出个应对郭业红的好办法呢?这一下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