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县新任的县委书记伍可定和县委常务副书记梁必成看完桥湾乡接连看了几个民心工程改造水窖点,几乎都存在着类似虚晃一枪、弄虚作假的问题,而且这越这下边看下去,就越是让人郁闷地要紧,因为这些水窖都存在同样的通病,如果需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假!如果再需要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你就是:假、假、假、假!当这些个乡镇一个个走了一遍之后,伍可定看到这些个以虚假为首的问题,真的要比他在北阳洼搞的那个虚假养殖点还要过分,只不过这个水窖的问题,还没有反映到省里领导那里去,如果这件事情也被如此高调地反映到的话,估计伍可定的这个书记就业做到头了,想到这些,伍可定真是觉得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此时他不知道这乡里面是怎么来做这水窖工程的,这前前后后看了这么多个,基本上是没有一个和乡里记录资料是完全一致的,就在这时,从开始检查到现在,一直能够静下来的伍可定,可如今的他已经再也端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在他看来,这些乡镇才是真正地欺上瞒下啊,而且都已经快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他喉咙上奔腾着的那团火种正在四处寻找一个倾泻之地,而且现在就已经快要爆发出来了。
又过一会儿,伍可定把陪同的县乡领导都叫到了一口水窖前,大发雷霆地说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扶贫工程,这简直是吸血工程啊!”
在伍可定和梁必成下到各乡镇去检查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几乎没有一个乡镇,不在水窖工程上偷工减料。他们或是只做个井盖,或是只做个井圈,而水窖里面压根就没动。眼前的这口井,干脆什么都没有,在舟山乡政府的表上却清清楚楚填着:孙长娃,水窖一眼,600元。
“你们做的这些也值600元?!你们能给农民实实在在落实60元行不?”伍可定说话声音里带了一种很真实的情感,他到城关还不足三个月了,到这舟山乡还是头一次,他原来想象中的城关,都是县城附近的样子,再穷也不会比在同泉差吧,但实际情况呢,这城关的情况啊,有些真的还不如同泉呢。当然啦,伍可定也就是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城关山区的穷是他所没有办法不敢想象的,这里的农民一家人守着两间土坯房,眼睛白兮兮地瞪着太阳,见了县上的干部就跟见了中央首长一样,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伍可定略一估算,这个孙长娃家五口人家产全卖了也值不了一千元。口粮是用蛇皮袋子装的,孙长娃的媳妇裤子上补丁摞补丁,还在膝盖处烂了几个洞,三个娃跟猴子一样,全光着屁股,而那舟山乡上的书记、乡长却抽着16元一包的黑兰州!
“马上通知各部门的一把手,到这里开现场会。”伍可定冲城关县委办公室主任莫东胜说道。
这时,伍可定的情绪已不能控制了,他把舟山乡党委书记牛老根骂成了大地主刘文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实在是不知道伍可定犯了哪门子神经,等骂完了之后,伍可定扔下大伙,自己坐车走了。伍可定这样生气地离开了这些个水窖工程的现场,城关县水利局局长覃柳贵就在下边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值得吗,为这么口破井?”
但这个覃柳贵的话音刚刚落下,城关县县委常务副书记梁必成马上指着覃柳贵的鼻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你觉得这样的扶贫工程值得推广是吗?”
这时,这个水利局覃局长看到城关县的两个大头都在生气了,知道是自己多嘴了,于是他赶紧吐了一下舌头,低头不语了。
梁必成牢牢记住了“大地主刘文彩”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当城关县各部门的一把手陆续赶到了舟山乡的水窖工程现场来了,一直坚持在现场的城关县县委办公室主任莫东胜,悄悄走到一个人少一些的地方给伍可定打电话。
“伍书记,您现在在哪呢?之前通知的各部门一把手来开现场会,现在已经陆续有人过来了,您看……”莫东胜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道。莫东胜此时必须马上和伍可定联系上,不管这位城关县的老大是如何生气也好,他都有义务要打这个电话,要不然他就不好交差了。
“哦,我知道了。”伍可定在电话简单答了一句。这时的伍可定总算是可以平静一些了,他对眼前的这个城关的官场真是有点失望之极的感觉了,他甚至都觉得像这样水平的乡镇一级的主要干部,已经到了彻底更换的时候了,他还想要在以往的官场规则中改革一下,因为在现在的官场现状来说就是,如今大多数的官,基本上都是能上不能下的那种,就算是因为某种原因换下来了之后,那也要帮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级别来安置这些官员们,这样的大锅饭到现在还是在吃着,这也是让伍可定感到十分悲哀的。
尽管这个官场有再多的弊病和陋习,但在这一时之间,伍可定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来根治,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而今,既然县里各部门的一把手已经陆续来了,所以伍可定也没有办法了,他只能再度返回了刚才的水窖工程现场。
但让伍可定感到十分失望的是,此次的现场会议开得很不成功。人倒是来了不少,车挤得都停不下,惹得周围好几个村子的农民跑来看热闹,大家都还以为公安枪毙人哩。但关键的三个人没来,这三个人是县长吴跃临、民政局副局长黄天雨、扶贫办主任李悦兰,这个扶贫工程主要还是在这三个人的主持下开展的,但现在这三个人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到,所以就算再说什么狠话都是无济于事的,伍可定此时也是深知这个道理,但现在人家不来,他自己也是拿这三个人没有什么辙了。
这时,伍可定已经是在这个扶贫工程现场激动地讲了一大堆,但人们最关心的话,他还是一句也没有讲。伍可定此时当然也完全明白,现在所有的矛盾都是指向城关县县长吴跃临、民政局副局长黄天雨、县扶贫办公室主任徐智菲三人,几乎所有人都想听,伍可定到底要怎么收拾吴跃临,是不是真要跟吴跃临撕破脸?为民除害什么的,但这样没有原则的话,伍可定是根本不会说的,因为说这些话是容易,但如果做不到,那就是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了,所以这点基本原则伍可定还是有的,他当然清楚得很,只有做得到的事情,他才会公开对大家说的,所以此时伍可定没讲那些老百姓比较喜欢听的一些话,下边的老百姓们就觉得泄气,觉得大老远来开这个没意思的会,真是故弄玄虚。所以会一散,大伙便一窝蜂散去了。即或有人想留下来陪陪伍可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倒是这个县委副书记梁必成,因为刚才痛骂了舟山乡党委书记牛老根,还当场宣布停了他的职,所以大家就认为还是这个梁必成比较有魄力,就有不少人就在他的后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跟着他的后面,颠颠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