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这已经是钱塘贼大当家第三次问出同类的问题,这次对方却没有再回避,反倒是在脸上一抹,直接揭下了一个轻薄绵软的面具,咧嘴一笑道:“在下李勇,还要请教大当家姓名。”犥
这些钱塘贼名字一个没泄露出来,甚至他们的真面目都很少有人知道,也可见对方行事的小心谨慎。
估计之前俘虏的人,也都是按着先前那样用黑布罩着脑袋,这样既看不到人,也辨不清路线。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袁昊!”
日天啊……
李勇淡淡道:“袁大当家,如今时间紧急,在下也不卖关子了,不如咱们合作如何?”
“合作?”袁昊回头看着他,不解其意。
他孤身一人跑到自己老巢来,先是偷袭了自己,能杀却不杀,还摆出一副饶他一命的样子,现在又来跟他谈合作?犥
尽管能逃得一命心中十分侥幸,但袁昊嘴上自然不会服输,冷笑一声道:“这位公子,是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低看了袁某?”
正是觉得对方武勇胜过自己,便是现在喊人过来,他想来也能够在援兵到来之前想办法结果了自己,甚至还可能跑了,倒不如先稳住对方,也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算计。
毕竟他一身所系,已经不仅是自己,还有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他也正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目的,想来若没有更深的图谋,他也无需这样大费周折。
李勇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稚嫩的脸上却挂着捉摸不定的笑意,说道:“其实,在下对袁大当家颇为欣赏,自然是不会低看你。不过我一直觉得可惜,袁大当家也是个英雄人物,却窝在这水泊之中,一生为贼,未免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了。”
从上次听到他们几个头目的谈话开始,李勇就有类似的想法。
虽说钱塘贼不是什么好的,但在这世上,对大部分人来说,哪有绝对的善恶对错。犥
不过都是些立场问题,但立场是可以转移的。
而钱塘贼这些人于他既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也就之前抢过几次货用钱摆平了,甚至可以来一句“不打不相识”。
既要为上者,自然要有所觉悟,看问题不能简单地以善恶是非来论,而是立场、利益,得不得用。
何况李勇之前几个世界,也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现代都市里面,大家的道德水平还未见得有这些古人高呢,最后还不是都这么过来了。
所以那些所谓的仇怨,对于李勇来说都是过眼烟云,他看的是以后。
不管是镇南镖局,还是钱塘贼,甚至是那些官府的衙役,如果能够为他所用,他就能够在短时间一下积累起一套班底来。
这样未来不管如何周转,都有了余地。犥
所谓手头有兵,心里不慌嘛。
袁昊闻言,也不禁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少年。
过了会儿突然笑道:“李公子,你就不怕老子现在答应得好好地,等过后脱困了又后悔?”
他原就是这样的想法,作为水贼,他哪里是那种会老老实实跟人谈条件的。
但现在把话直接说出来,就说明他心里面已经产生了动摇。
“你会么?”
袁昊并没有回答李勇的话,却反问了一句:“李公子,那些货船和那镇南镖局,也是你的算计?这么说来,我那些兄弟现在,也遭了麻烦?”犥
对于李勇所说的什么大志向,他其实没多大的兴趣。
最开始他聚啸江水上想的是活下去,后来是要操心一帮兄弟的后路,至于什么天下大义,他一个钱塘草寇,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用?
如今他自己生死还在两可之间,他却又先开始操心起了一帮兄弟的死活,担心他们那边中了计。
李勇淡淡笑道:“袁大当家以为,如果我那镇南镖局,加上吴县尉手下那些人马,一明一暗,你手下那些人可能抵挡?”
袁昊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怒视着李勇道:“你要老子合作,便是这么个合作法?”
把他手下的人全都干掉,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那还合作个鸟蛋?
他心里急切,但越是急切,越是知道李勇这边怕是另有什么算计,不然难道就是跑过来耍他?犥
李勇也知道这时不好再兜圈子,人命关天,不仅是他手下的那些兄弟,自己手底下的镖师、货船也都很紧要,要是晚去片刻,让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最后就算拿下了吴恒,也是亏了。
“很简单,我信不过那吴恒,想必袁大当家也是如此。咱们合作,自然是针对那吴恒。等会儿过去,咱们各自派人让两边罢手,再暗中将那吴恒制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袁昊听得连连点头,但眼神中却有些疑惑,似对成功性有所怀疑。
李勇知道此时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只能用事实说话。
而他们现在也实在不宜继续耽搁了,“情势紧急,想要让你我的兄弟少点折损,就赶快过去。可有什么捷径?”
“有,倒是有。”
……犥
“跟他们拼了!”
知道自己等人被埋伏了,然而这些钱塘贼自然没那么容易缴械,何况吴恒这边的意思,也没打算让他们缴械。
他本来就是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但凡还留着一个活人在,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冒险。
若是回去传开什么,让有心人看出来,那对他总是不利的。
反之,只要他能够剿灭这些水贼,再将钱塘各家的货物保住,便是一场惨胜,折损的也多是那李家镖局的人手,而非手下的衙役们。
甚至这趟仍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过后升迁是板上钉钉。
之后等他调离此处,那所有一切都与他没了干系。犥
甚至就是那韩家,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将其甩开,等休妻另取,还可以想办法再攀一处高枝。
他想的已经是很好,场中局面也正如他所预想的那般继续下去,这些钱塘贼再是凶悍,在率先折损减员许多的情况下,又碰到了装备精良的官兵,而且货船上那些残留的镖师、护卫这时候眼看有了援兵,也重新抵抗起来,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那几个水贼头领喊的“吴恒卑鄙小人”、“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之类的谩骂,在这时候也不会动摇他分毫,只会增加他斩草除根的决心。
但就在此时,随着天色渐亮,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上,阳关若隐若现,雾气也逐渐散去,而不远处的江面上,行来了一艘小船,船上只站着两人。
前头那个,浓眉大眼披头散发,形状看着极其狼狈,见到交火之处钱塘贼已处于全面下风,不禁目眦欲裂喊道:“住手!”
后头一个俊逸青涩的少年郎,意气风发,也在朗声喊道:“吴县尉,在下奉你之命前去捉拿这钱塘贼酋,如今不辱使命,还请暂罢刀兵,可受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