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平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步子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挪动极小的一步,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荆棘条,生怕一不小心被扎破肌肤。
云修眼底涌上饶有兴趣的笑意。
呵。
负荆请罪?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的请罪方式。
毕竟平时得罪他的那些人,基本上在还没有来得及道歉的情况下,就已经被他先下手为强的给解决了。即便是有机会在他面前求饶认错的,大多都是跪下痛哭,以此来作为道歉的方式。
沈清平的做法,总是能带给他新奇感。
并且,还可以让他心情愉悦。
他的长臂随意放在椅子的扶手,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一点颜色,干裂的薄唇也有了水意,看着不再那么虚弱。
这副样子,让沈清平尤为害怕。
瞧瞧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若单单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一遍倒好,还能够发现这双眼睛漆黑的魅力,以及眼尾上扬的邪气风流。可是此时,那双眼中散发出来的幽光,总是会让人忽略掉这双眼睛本身的漂亮程度。
就像沈清平以前看电视剧时,发现角色单看颜值是很出色的,然而,只要一结合电视剧里面给予的人设,那种可恨又婊里婊气,或者是渣里渣气的形象,总能让你忽略掉主角的颜值有多值得欣赏。
她对云修,完全就是这般。
也只有云修虚弱时,闭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她才能有一点闲心欣赏他的眉眼。
极大部分的时候,沈清平都在担忧她什么时候会被云修弄死。
沈清平站定在他面前,乖巧到不行,可怜到不行地在他面前跪下,她双眼积着小溪般清澈的水光,让云修回想起他伸出手指戳过去,那眼睛一眨就落泪的场景。
“公子,我错了。”
话语诚意十足,听起来歉意满满,格外真诚。
为了征求云修的原谅,为了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谋求生路,沈清平道能不真诚用心吗?
当然,夜深人静时,沈清平也会暗戳戳的想要逃离寂云庄。
可她的脑子还没糊涂。
首先,她就是一缕孤魂,只是阴差阳错的成了原主,她在这个架空背景的世界里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再说原主,原主要是认识能够护住她的人,怎么还会被姜別客送到云修身边?
所以啊,别做梦了,原主连一个真心想交的朋友都没有,更别提靠山了。
其次,沈清平来到这里孤孤单单的,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逃离寂云庄后能不能够安稳度日?
这张妖艳贱货的祸水脸,不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而是会给她招来麻烦的源头。
若是这张脸生在显赫官家,倒是能够避免被人看中的危险,可所需要的显赫程度,必须是像孟玉楼那样的。
因为只有拥有像孟玉楼那么牛逼的家族,才能够护得她一生安稳。
然而,这张脸的主人偏偏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
这种上个街,随随便便就能够被抓到他人府中当暖床丫鬟的处境,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保全自身的。
想要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毁了这张脸。
可是,沈清平怕疼。
尽管这张脸很妖艳贱货,她并不喜欢,但这不代表她想要去毁掉,毕竟,谁也不想要当一个丑女。
她原本的愿望,是相当一个普通的人。
太美,或者太丑,都是很容易引人注目的。
前者让人觊觎,让人羡慕嫉妒。
后者,让人退避三舍,让人嫌弃。
当然,你心态好的话也可以忽略掉这些异样目光和言论,可沈清平很了解自己,以她目前的思想境界,自认还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最后,也是沈清平最最重要的顾虑,那就是她能够顺利的逃离寂云庄吗?
这种成功的可能性,小的等同于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
沈清平已经进入了云修跟姜別客的争斗中,从她被姜別客在客栈里救下,选择贪慕虚荣的跟随姜別客,再被送到寂云庄,接触云修开始,她已经融入了这场血雨腥风。
她逃不出去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能够让她活下去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抱紧云修的大腿讨生活,另外一个,就是找一个让云修忌惮的人做靠山。
至于姜別客那里,她根本都不用考虑。
姜別客跟主角唱反调,注定是个悲剧,她抱紧姜別客的大腿,迟早是死路一条。
“公子,我按照你的意思前来负荆请罪了,希望公子在鞭打我一顿后,能够消消气……”说到后面,沈清平的语气越来越小,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地把内心想要表达的话磕磕巴巴往下说:“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公子不要因为跟我生气……气到身体……”
她的内心疯狂在咆哮:有关系,被打得遍体鳞伤非常有关系!
呜呜呜……
可是在疼得死去活来之间,保住性命更重要啊。
云修:“……”
他都还没有想到怎么跟她算账,又是何时让她负荆请罪了?
叩叩——
戚管事整理一番形容,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
云修用手摸了摸被包裹住的胸口,隔着厚重的层层纱布,轻轻一碰都能感觉到疼痛,“进来。”
门被推开。
戚管事望了一眼正在掉泪的沈清平,走到云修身边,俯身过去,小声地将沈清平误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云修听完,让戚管事退下。
吱呀一声,门又被关上。
沈清平脑袋顿时紧绷成一根线。
她跪得笔直,荆棘条上的尖刺一碰到娇嫩的肌肤,便隔出一段距离。
好在她聪明,脑子灵光,将荆棘条用丝巾包裹住,否则,这若是就这么放在掌心,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尖刺扎到。
其实荆棘条也有没刺的地方,比如被修剪过的尖端,还有把手处,被修剪的很是圆滑。
不过为了展现道歉的决心,沈清平只能如此。
云修起身。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动了!
他站起来了!
是要惩罚她了吗?
云修拿过荆棘条把手握住的一端,正是光滑的部分,他的左手捂着受过伤的胸口,右手拿起荆棘条,恰好不远处摆放着一个通体莹白,价值不菲的白釉瓷瓶。
啪的一声过后,是白釉瓷瓶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真可怕……
沈清平听着耳边的噪音,身体跟着颤抖,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双手,还保持着奉上荆棘条的姿态。
手指,颤了几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