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一波三折

“祢豆子!”炭治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能将痛得来回挣动的妹妹死死按在怀里。

在鬼血入体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火焰席卷了祢豆子的全身,她感觉自己的骨髓要被燃烧殆尽,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灰烬。

她本能地咬住了炭治郎的肩膀, 隔着厚实的冬装,一口咬破了他的皮肉。

炭治郎将痛呼死死压抑在喉咙里,溢出的只有闷哼。

不仅是直哉, 无惨也把这些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还看清了直哉眼底一瞬间的动摇, 于是他得意地狂笑起来。

现在摆在直哉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

选择杀死无惨,身后被鬼血侵蚀即将变成鬼的祢豆子就要跟着一起死;可如果他选择保下祢豆子,那么无惨就有机会继续苟延残喘,不光是他,数以千记的恶鬼也会继续横行肆虐。

须臾间,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想起恶鬼食人时可憎的面目,又想起少女在等到兄长归家时眼中惊喜的光芒。

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的,都会留下遗憾。

最后一刻,他居然无法控制地想起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一个极为擅长对付这种情况的人。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旁,侧过脸来看着他。

‘动手。’

看着那双冷静的蓝眼睛,直哉意识到, 这家伙就是这么一个一往无前, 从不为过去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人啊。

“呵, ”他自嘲地低笑一声, “你真是……”

说罢, 幻像消失, 眼前的一切重归现实。脑海中一番对话结束了, 现实里刚刚过去须臾一瞬。

他依然高举着手,将无惨暴露在阳光之下。手中的肉块逐渐消融成一个拳头的大小,而他的身后传来少女凄厉的哀嚎声。

在亲人的血味透过重重布料扩散进口中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隐约中祢豆子意识到,自己正在朝着一个可怕的方向转化,一旦转化完成,不仅是炭治郎,还有她所珍爱的所有家人都会惨遭自己的毒手。

她在难熬的痛楚中泪流满面,种种想法胡乱无章地塞满脑袋,最后只能啜泣着说:“哥哥……哥哥,我不想死!”

炭治郎心如刀绞,抱着痛到瑟瑟发抖的妹妹,他忍不住朝着周围最信任的人求助:“直哉先生!救救祢豆子!”

少年绝望无助的求救声、少女和孩子悲痛的哭泣声、以及恶鬼猖狂的笑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张巨网,将直哉紧紧包围。

进退两难的困境中,他的神情却平静得可怕,唯有一双眼睛透出惊人的光芒。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这么说——”

听到他轻声的呢喃,无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他喜欢看直哉陷入困境苦苦挣扎的模样,那样会让他有一种报复成功的爽快感,但此刻的直哉非但没有挣扎,反倒是前所未有的理智清明。

这样的他,隐约间竟然真有了几分冷漠无情的天灾的既视感。

“——我救不了她,但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

话音一落,他猛地握紧了手掌,影子就如同是他肢体的延伸,呼应着他的动作,瞬间收缩成一道细细的黑线。

无惨再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就被这股猛烈的力道绞成了漫天的碎肉,在阳光照射下飞快地消融成一缕缕青烟。

有腥臭的污血溅在直哉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得他狼狈,只能越发映衬出那双金眸的冷酷无情。

阳光顿时大盛,七支剑爆发出灼眼的光芒。

不死已斩。

直到最后,无惨都无法理解,直哉为什么能如此果断地做出选择。

他难道不该陷在道德的自我拷问中,一边犹豫到底是该杀他还是救人,一边为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吗?

但无论无惨如何震惊不解,他都没有机会再细思了,纠缠了这个世界足足千年的鬼王就此退下舞台,怀着满腔的不甘和悔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鬼血先是灼伤了直哉的皮肤,然后很快在高升的太阳照射下化作青烟。直哉脸上细碎的伤口很快便愈合如初,丝毫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他眼底金芒涌动,最后缓缓归于平静。

外界一切的声音都在此刻远去了,他能听到的就只有世界意识忽然沉静下来的声音,缓和地问着他:‘你我之间的契约已达成,你要立刻回去吗?’

直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回过身去看背后的灶门家。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轻声道,“我还有话想说。”

世界意识十分懂事地沉默了,它能感受到直哉现在的心情,那岂是一个糟糕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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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直哉,再给它一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反对他的决定。

背对着灿烂的晴空,直哉缓缓走回小院,推开门,慢慢来到炭治郎的面前。

作为不死源头的无惨虽死,受到鬼血污染的祢豆子却还活着。或许因为无惨在那滴血中融入了太多的力量,她仍有一息尚存,气若游丝地倒在炭治郎怀中,脸上已经完全是无生气的青黑色。

炭治郎也听到了无惨死前的威胁,知道一旦他死了祢豆子就会死,可他还是抬着头,死死盯着直哉的双眼:“我妹妹她还有救吗?”

直哉沉默了许久,最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我很抱歉。”

炭治郎的双眼瞬间被绝望和悲伤浸染。

作为被祢豆子保护下来,从而间接害了她的人,竹雄也已经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他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溜溜地盯着祢豆子看,不知道刚刚还笑着哄他们的姐姐怎么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姐姐是为了救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我死了,她能变回来吗?”他像看着救命稻草那样看着直哉,却又在他摇头的动作中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如果是鬼杀队的剑士,知道了消灭鬼王的战斗中只牺牲了一个人,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对于从来没接触过鬼的灶门家人眼中,失去了祢豆子无异于天塌地陷,无论告诉他们这样做能拯救多少无辜的人,他们也很难接受。

而作为向他们做出了保护承诺的人,直哉任何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他就是食言了,在杀死鬼王与拯救祢豆子之间,选择了牺牲少女的性命。

看着低着头,双肩不断颤抖的炭治郎,他低声说:“我永远亏欠你们,无论怎样偿还都是不够的。”

谁知回答他的却是声息渐弱的祢豆子,她挣扎着抬起手,轻轻抹去炭治郎脸上的泪水,然后艰难地转向直哉,轻轻说:“我……能拜托您、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直哉专注地看着她。

祢豆子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此刻她的脸色绝算不上好看,可这个微笑却比任何表情都更动人,“请把我带到外面去……我还想晒晒太阳。”

直哉万万没想到祢豆子最后的请求会是这样,要知道现在她能苟延残喘,都是因为屋里光线阴暗,加上鬼王最后的力量在作支撑。一旦让她接触到一点太阳,她就会像冬天最后一捧残雪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可当他看向少女祈求的眼眸时,他忽然意识到她的真意。

她已经知道自己会转化成怎样的怪物,而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与其作为一只不人不鬼的怪物死去,她宁愿融化在阳光下——这就是祢豆子最后的请求。

“……我明白了。”

作为在场唯一能理解她的选择的人,直哉没有犹豫,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从炭治郎的怀抱中接过来,然后站起身带她向屋外走去。

炭治郎本不想放手,却在祢豆子一声轻柔的呼唤下僵住了,眼睁睁看着直哉抱着她,一步步走向了暖意融融的阳光下。

阳光是暖的,可他却如坠冰窟,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祢豆子……祢豆子……

他很想大声喊她留下来,却知道这只是徒劳。

最终,直哉半只脚踏过了阴影与阳光的交界线——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促地降落到了屋顶上,积雪扑簌簌从房梁上掉落。

直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头顶上那个正在往下探的脑袋。

那是本应守在山下的风漂龙,这只漂亮的怪物忽然违背了直哉的指令擅自上山,顺着他留下的气息找上了门来。

“怎么——”直哉一切声音都在看清风漂龙口中衔着的那个物体的一瞬间卡住了。

他的表情在某一瞬间变得十分匪夷所思,却又马上变成了看到希望的慌乱。

“——为什么你还活着?!”

风漂龙小心翼翼叼上山的,赫然就是体型缩水了好几圈的童磨!

直哉立刻后退几步,让祢豆子彻底远离了阳光的范围。同时风漂龙带着童磨从屋顶飞下来,降落在灶门家的小院里,掀起一阵阵飞扬的雪尘。

炭治郎和竹雄震惊地看着这只体型庞大的怪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童磨虽然还活着,脸色却并不比祢豆子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虚弱样子,只有那双七彩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仿佛在寻思什么鬼点子。

见直哉倒退数步,他故作不满地嘀咕:“我没死这件事就这么难以接受嘛?……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啦。”

殊不知,直哉此时正在疯狂思考他能活下来的原因。

他与祢豆子不同,转化的时间超过百年,体内人血的部分显然已经消失殆尽。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一旦作为鬼血源头的无惨死去,他应该会立刻暴毙才对。

童磨这只鬼到底有哪里不同,使他能活下来?

直哉苦思冥想地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后,最后竟得出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猜想——童磨很可能是因为体内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咒力,才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

不死的力量与毁灭的力量相互制衡,相互抵消,最后在其中一方陨落后,另一方彻底占据了上风,代替原本的力量成为了身体的主导。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童磨非但能活下来,甚至还能暴露在阳光下而平安无事的原理——现在的他,已经不算是纯粹的鬼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直哉立刻将祢豆子放下来。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她说不定还有救!

他立刻从影中拿出金灿灿的咒力玉,递到祢豆子嘴边。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少女的生命力就又跌落了一个台阶,彻底失去了对外界做出反应的能力。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直哉仅是思考了一瞬,便果断放弃了掌心的咒力玉,转而将咒力凝于指尖,化作锋利的刀锋,一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香甜而醉人的味道立刻弥漫在空气中,童磨已经失去了作为鬼的味觉,却依然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体内一大半的血液已经转化为鬼血,祢豆子在昏迷中闻到这股味道,本能地张开了嘴巴,鼻翼急迫地翕动着。

鬼在死亡的胁迫下会越发垂涎富有营养的血肉,作为稀血,直哉的血自然是她此时最渴求的美餐。

直哉将手腕悬在祢豆子上方,鲜红的血液顺着肌肤的纹理坠入她的口中,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下去。

童磨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瞳缩紧的同时,喉头也在上下滚动着。

这个过程在他的眼中被放慢了好几倍,连那些血中隐约划过的一丝金色都是那么的清晰。

……他也好想尝尝啊,怪物的血肉的味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蠢蠢欲动,风漂龙发出警告的低鸣声。

‘你想干什么?’

听到脑海中的声音,童磨猛地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掩住了嘴角,嬉笑道:“别这么看我嘛,我只是馋一下,不会真的咬他的。”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咬了,直哉能让他咬中吗?怕不是得逞之前就会被霹雳电成焦炭了。

风漂龙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磨爪铮铮,似乎他一旦有一点异动就要将他撕裂。

另一边,在直哉的鲜血的喂养下,祢豆子青白的脸也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她在昏迷中满足地咂了咂嘴巴,原本微弱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直哉颤抖地收回手,好半晌,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这是他自杀死无惨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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