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戚嫣,她出宫便直奔萧府。
萧禹的确在府上。
却不是闲着的。
“跟丢了?”
他眯着眼,打量付余生和另一个手下,“韩生只怕是发现你们在暗中跟踪他了。”
想着,他将手上的情报销毁。
“余生,你尽快通过那婆子,打探出韩生的底细来——必要时,可以将韩生那夫人劫了。”
闻言,付余生一愣,“只是,那妇人看着,快要临盆了。”
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怕节外生枝。
萧禹嘴角笑意冷漠,“那又如何,只要这人活着,能够作为逼韩生招出点有用东西的把柄,就行。”
他一向对于所谓的新生生命没有什么同情和心软。
想当初,如果夜弦音不生下他,或许,她也不会疯癫到后面那般地步。
他也不会,自出生起,就厌恶这一身肮脏又被生母所厌弃的血脉。
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萧禹面色有些冷沉。
“行了,继续盯着,切忌打草惊蛇。”
抬手,按了按额角,他闭上眼,将眼底一瞬涌动的情绪压了下去。
不幸的人或许要用一生去治愈不堪回首的儿时经历。
幸运的是,他身边还有亲朋,还有一份倍感珍惜的情感。
“不是说了继续盯着,别来烦我么……”
听见敲门声,萧禹眼睛也没睁开,只是语气有些不善地斥了一句。
他现在心情不大好,所以也就没有仔细用一双听力极好的耳朵,听听来人的脚步声。
“我也不能烦你?”
但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付余生没走远,他回头瞧了一眼一身劲装的戚嫣,不禁露出慈祥的笑容来。
真好啊,也就戚姑娘敢在这个时候去烦爷了,爷每次心情不好时,都格外不好说话,脾气也坏,底下人都很有眼力见的不敢在这个时候烦扰他,躲得远远的。
但是戚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是特殊的存在,是之于爷而言,可以肆意,打乱他那套规矩的人。
听见戚嫣清冷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萧禹身体微微一震,而后放下搭在额角的手,睁开眼,身子坐直了。
不待心和脑子反应,面上便直白地露出了笑容来。
这是身体最诚实也直接的表现。
“你怎么来了?”
语气也带着不自觉的欢快。
看得出来,刚刚的阴霾,在戚嫣到来后,一扫而空了。
戚嫣挑起眉梢,看着他乱糟糟堆积了一堆公文和情报以及书籍的桌面,啧啧了一声摇头。
“我不来怎么知道,小侯爷你这书房,是真的乱到不敢恭维啊。”
她穿了一身暗红劲装,头发高高束起,将一张鹅蛋脸尽显出来。
不施粉黛便足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额,我这书房是乱了点,一会我整理,这个时辰了,你困不困,我命人给你沏茶?”
戚嫣笑望着他,一向冷冷的面容也有了几分柔和的温色。
“我困什么?我看,是你困了吧?”
她指着他眼下的青黑,不留情面地嘲笑道,“你这眼皮子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做贼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有些心疼的。
本以为萧禹是忙公务,但看来,他这一桌要处理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看他脸都瘦了半圈,最近想必是忙得焦头烂额的程度了。
也就没了消遣他的心思,只正色道,“走吧,我看你收拾,然后我们去花园坐坐,喝茶解乏。”
“你不打算帮我?”
萧禹看她这难得温情的一面,心下甜蜜,面上却戏谑地挂着浅笑,指着桌上的狼藉,故作忧伤地叹道。
“这些,可都是我表哥留的任务,还有他那父王留的差事,我好累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劳你筋骨,劳你筋骨,还是劳你筋骨。年轻人,受着吧。”
戚嫣嘴上这么冷幽默地说着,但还是上前一步。
只是手却有些无所适从地放在半空,抬眸看他,“这些,没有什么机密不能看的情报吧,要不,我给你整理些不重要的公文?”
萧禹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心底那股郁气也消散了些。
只觉得光是听她这不爱说话的嘴,说这么多话,就很是解压和舒缓了。
便轻声道,“这些,既然我不假于人手,说明都是机密的。但你不一样,嫣儿想看,便看。”
这话说的,戚嫣立时手收回了。
眉头一跳。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向来对这些机密之事,不感兴趣。”
从前她爹桌上的机密战报什么的,她见多了,但从未好奇翻开过,这是娘亲教她的。
身为大将军的亲眷,更要谨言慎行,别为家人招致祸患。
所以,哪怕爹疼她,会给她看一些军营里的东西,但她自己知道分寸,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动什么不改动,她还是知晓的。
“那,表嫂将你放出来,就不想你回去时,告诉她,关于宁筠前线的情况?”
萧禹拿捏了戚嫣的心思,嘴角笑意一深,轻声诱惑道。
果不其然,刚刚还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戚嫣,听他这么一开口,就好奇了。
“你真有?”
她不是对宁筠的事好奇,她是看表妹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只好探探口风。
就算表妹不提,她也知道,表妹想知道什么。
反正一举两得的事,她出来顺道帮她捎个口信回去也好。
“是知道得比宫里的多。”
萧禹抖了抖袖子,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腕,然后有条不紊地整理起桌案。
一边拿出一旁被镇纸压着的情报。
交到了戚嫣手中。
“这是方才才得的,前线战况,是宁筠亲笔信。”
他说着,压低声音,“宫中耳目众多,他不便联络表嫂,但我在城中,又有百晓生这个身份做掩护,自然比表嫂要容易接触情报。”
他这也是解释一番,免得楚乐瑶心中多想。
戚嫣点头表示理解。
要换做是她,也会联络更稳妥安全的萧禹。
“你是不是,就算我不来,也打算将这亲笔信交到我表妹手中了?”
看着没有被销毁的这一张不大的被卷起来的字条,戚嫣忽然灵机一动,想通了,道。
萧禹耸耸肩,几下将其余的公文收拾好,该销毁的快速放到烛台上,烧毁。
语气波澜不惊的,“是啊,不过我掐指一算,戚大小姐也该出宫探望下我这孤家寡人了。便也不急着进宫了。”
他进宫诸多不便,只要他进宫,百里凝霜和夜晟,以及百里都会察觉,然后想法子从他这查探前方宁筠的作战计划。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现如今,他深居简出,将舅舅交代的差事完成得,看似有些艰难,这样外界只以为他不能胜任新官之任,不会多想他又做了些什么。
如此才能掩人耳目,既和宁筠联络,又暗中井然有序地调查百里家,以及暗中护卫永宁殿。
戚嫣不知道萧禹每天要做这么多事,而萧禹也不会告知。
以免她担心和紧张。
“什么孤家寡人,你少来。”
戚嫣不吃这套,她白了萧禹一眼,“不过你这破身子骨,可不比你表兄,还是少操劳得好。”
事是做不完的,但身子却是能耗尽的。
她的担心落在萧禹眼底,他只觉得一片熨帖。
嘴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那副口吻,戏谑道,“你这般担心我的身子,莫不是想嫁我了?
也对,若是你能早点嫁我,就能日日盯着我,我必听娘子的吩咐。”
闻言,戚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手作势就要动手打人了。
油嘴滑舌,没有一句正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