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浴桶,用沸水煮蝎子脚、蜈蚣、赤炼血,快去。”
沈寄年松开衾嫆的手,抬手,去了手套,撑开衾嫆的眼皮,看了下瞳孔的颜色,抿了下唇角,对殷老三吩咐道。
不疑有他,殷老三虽然对沈寄年要求煮这么毒的几样东西感到吃惊,但也知道衾嫆眼下情况紧急,便立即按照沈寄年的吩咐,出去。
却见原本应该服药休息的楚漓和一脸无奈和焦急的戚继北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两人俱是上前一步。
无声询问里头的情况。
怕说出实情会叫二人担心,殷老三只道,“沈大夫让备浴桶,要给大小姐泡药浴。”
说着,他冲二人点了下头,然后便对一旁的丫鬟道,“你随我去准备。”
丫鬟忙应了声,然后带他下去准备。
药浴……
殷老三以为自己说的很轻松了,不会让楚漓和戚继北担忧,但后者或许不会,楚漓却清楚。
像沈寄年这样医术高超的神医,除非是遇到棘手的毒了,要不然是不需要用上药浴这一步的,他只需扎几针,喂几粒药就能药到病除。
可见这次姣姣中的蛇毒,危险程度不见得比他之前的醉美人低多少。
想到这,楚漓一个用力,将唇咬破了。
他恨不能在里头受苦的昏迷的是他自己,也不希望是衾嫆。
外头可谓是度日如年,而里边,沈寄年也不好过。
他给衾嫆二度用银针逼出筋脉里的毒血,直到最后血液呈现正常健康的颜色了,他才停下来。
此时,衾嫆的唇色恢复了些健康,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要紧的是毒快要沁入心脉了,若不是他刚刚用针封住了心脉,暂时将毒挡住,这会儿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衾嫆。
思及此,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只待殷老三赶紧将药桶准备好,先让衾嫆泡个药浴,以毒攻毒,将体内的毒通过出汗的方式排出。
殷老三动作很快,他和殷老二抬着药桶到了门口,丫鬟忙将门推开,三人进来。
楚漓指尖抠着手心,咬着牙,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你,将衾小姐的衣服脱了,然后让她进浴桶浸泡。”到底是外男,沈寄年虽知医者难免,但还是避嫌,对丫鬟吩咐着,“一个时辰内,不要让水冷却,知道么?”
面对沈寄年严肃清冷的脸色和眼神,丫鬟不敢掉以轻心,连连点头。
“奴婢知道了。”
然后沈寄年就和殷老二、殷老三出去。
楚漓见他出来,刚张口要问,就被一脸倦色和隐隐不耐烦的沈寄年抢先道——
“一个二个三个都不省心!你是嫌命长?还在这吹冷风?”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眼楚漓,随后背着手,“你,随我来。”
对着皇帝的儿子,堂堂一国王爷,沈寄年也是斥骂不听医嘱的病人的态度口吻,戚继北第一次见,便来气地“啧”了声。
“欸你——”
还没说接下来抱不平的话,就被楚漓无神摇头的示意打断。
他撇了下嘴,“好吧,好吧,这儿我守着,你就爱惜点自个儿的身子吧,要是里头这个醒来,看你又倒下了,还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呢。”
不得不说他这个话正中红心,搬出衾嫆来,对楚漓是百发百中的管用。
原本还想坚持等在门外的楚漓,微叹一声,便跟上沈寄年的步伐。
到了偏房,沈寄年对楚漓冷淡道,“袖子撸起来。”
乍一听这话,楚漓还有些愣怔,随后却依言将袖子撸起来。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沈寄年皱着眉头,定睛一望。
然后摇头,再次瞪了眼楚漓。
“你们往后成亲了,夫妇二人莫要再联络我的好。”
“咳。劳烦沈大夫了。”
没想到沈寄年忽然这么开口,楚漓面上微红,无奈失笑。
他们二人的确是麻烦了沈寄年许多回了。
“哼,知道就好。”
嘴上嫌恶,手上却已经拿出银针在沈寄年的手腕上扎了下,银针顶端呈些许黑色。
他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来。
又拿出怀中的白色药瓶,这当中的药极为珍贵难得,当初也给楚漓吃过,如今这些原材料都快找不到了,所以,也只有最后一粒。
但沈寄年没有犹豫,就倒出来,伸手,递给楚漓。
“吃了。”
碧血毒蛇的毒这般霸道,仅凭刚刚那普通的解毒丸根本抵挡不住,好在楚漓只是吸出毒血,而没有直接中毒。
沈寄年大方送药,楚漓却知这药的珍贵,摇头,“我听姣姣说过,这药是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沈大夫已经帮我们二人许多,这药,我不能要。”
不承想,这人到了这个关头了,还这么风轻云淡地拒绝了送上门的解药。
沈寄年先是怔愣,随后讽刺地笑道,“当初我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将你医好,你那时可不是这般。”
楚漓闻言无奈笑笑,“那不一样。”
为了姣姣,他必须站起来,而那时,沈寄年也不是无偿帮他,只是如今,这药只剩下最后一粒……
不说沈寄年自己需不需要,他私心里是希望,万一姣姣身上的毒解不开,至少这救命的药还能起上作用。
他的心思不好猜,但沈寄年却是个通透的人,眸光转了下,便懂了。
不禁气笑了。
“有时候我很好奇,你们二人身在这样的世道中,又是这样的身世门第,如何能这般置生死于身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对方的命,一次又一次。”
这个问题,叫楚漓笑容微微苦涩下来,随后却又甜蜜起来。
“或许,这正是最难能可贵,用命都想保留的东西吧。”
“呵,矫情。”
沈寄年不以为然,却眼明手快地将药趁楚漓说话不留神之际,喂给了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了你的未婚妻醒来不殉情,浪费我一番力气,这药你还是吞了。”
说完,他转身,背着手,语气清冷不带起伏的,“放心,等她醒了,你二人的账我都记着,该还的一点都少不了。”
然后举步出去。
留下楚漓哭笑不得,将药咽下。
真是个奇怪又嘴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