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不去上朝么?”
惠王府,楚唯依旧是在那凉亭里,独自抚琴。
幕僚走来,不禁问了声。
“将压下的消息放出去吧。”
手中的琴弦一按,楚唯额角的伤口处理过了,有些红,但不损他容貌。
他淡淡抬眸,看向下方的幕僚,以及自己的暗卫。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幕僚闻言,不禁一愣,“可是如此……便是……”
楚唯知道他支支吾吾要说什么,也不恼,替他将不敢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了,“名不正言不顺,是么?”
幕僚讪讪,拱手垂首。
却听楚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很小的时候,父皇亲自教导本王,青史是书给胜利者的青史——而如果谁的皇位不干净,那便,想法子让它被写得干净了,那也是干净的。”
他起身,手负在身后,今日居然罕见地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
他走下台阶,幕僚和暗卫跪下,都是心下一震,有激动也有紧张。
但并不意外。
最初的时候,谁也没想过,惠王这样的天之骄子,会需要用别的手段去争夺储君之位,但事情就是这么诡异地发展为原本所有人都认为的储君,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了神坛,而为了重回比那个位置还要高一步的地方,他便只能用下下策的手段。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即便是下下策,名不正言不顺,那也是可行之法。
历朝历代哪位皇帝的皇位就是一点肮脏都没有的呢?
“是!”
“我等誓死效忠主公!”
楚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眼底燃烧着几分仇恨的执念的火焰。
楚漓,是时候和你做个了断了。
与此同时,郊外,一辆马车悄然地入了皇城。
而为首的,赫然就是去城防营训练许久,如今已是副将的魏赢。
他驾着马车,车子直接到了端王府后门。
楚漓上朝去了,衾嫆便带着管家在后门那迎接。
魏赢见着许久不见的人,不禁跳下了马车车辕,行至衾嫆面前,抱拳低头道,“属下,拜见大小姐!”
一旁的管家听了这个称谓,不禁眉头跳了跳,提醒了声,“魏副将,该称一声王妃啦!”
王妃……
魏赢抬头,打量似乎短短数月不见,又长高了,更明艳动人的小姑娘,不,她如今眉眼带着几分妩媚和幸福,那是小姑娘没有的。
是了,已经是为人妇的女子了。
“王妃。”
出去数月,一开始的时候,魏赢心中还是纠结和挣扎苦闷的,他在想,她过得好不好,一定很好吧。
及笄了,可是他要训练,他也不想前功尽弃,回去继续弥足深陷。
成亲了……
那日,他一个人围着整个营,跑了一夜,累倒在河边的时候,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听着耳边的虫鸣声。
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明月依旧是那轮明月,不会因为他离开了,离得远了,就消失,就黯淡。
而他从前因为得见了水中月亮的影子,便异想天开地以为自己就可以触及了明月,等他痛悟时才明白,明月在天上,即使垂怜,在水中投下了她的影子,那也是他永远触及不到的东西。
镜花水月,到底是一场梦,醒了,就要认清现实。
他可以依旧怀揣着对这轮明月的美好祝愿,依旧仰慕着她,却不必再因为明月属于了谁而悲伤难过。
因为从来就不会属于他。
那么,属于谁,不都还是那个她么?
他既然不能拥有她的男女之情,那便成为她身边一把有力的刀剑,当她的左膀右臂吧。
像殷家兄弟,像陈恪,一样,被她需要,为她所用,替她效力。
等到她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再退隐,去寻找可以属于他的那轮月亮。
在魏赢打量自己的时候,衾嫆也在打量他。
人黑了,也瘦了,但好似更精神了。
不再是那个寡言的,带着许多不能诉说的心事的青年,而是一个磊落的,英俊的可靠的青年了。
她不禁真心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一路辛苦。”
说着,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
魏赢知道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走回去,拉着马车,直接将马车从后门进了端王府。
后门一关。
衾嫆亲自走到马车前,微微福身,“委屈了,前门盯着的人多,只能委屈后门进来。”
车帘拉开,一名穿着短打的猎装的少年,像一只狼崽子似的,眼睛幽幽地闪着光地望着站在马车前的妙龄女子。
“你,很漂亮。”
少年声音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变声的沙哑,语气很冷,眼神不带杂质,若不是他的眼睛澄澈没有淫邪之色,魏赢都要拔剑了。
这话光听着意思有些轻浮。
衾嫆
也是一怔,随后对上少年不加掩饰的打量一样漂亮事物的眼神,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落落大方地道,“你很有眼光,上京女子属我最漂亮了。”
管家:“……”
魏赢:“……”
两人都是吃惊的表情,王妃/大小姐居然会这么说?
少年也是噎了下,但没有别的神色,他只是捏着车帘,手握得很紧,还有一只手握着一把弯刀。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绷直着身子,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戒备的神态。
衾嫆见状,露出一个温和美丽的笑容。
“你叫阿狼?”
少年抿着唇,对衾嫆的印象还不错,漂亮的又大方的女人,他便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便伸手,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看着面前递过来的白净的手,握着弯刀的手不禁松了松。
犹豫了下,才伸出自己带着茧子的有些粗糙的手。
“王妃——属下来吧。”
魏赢却一闪,直接挡在了衾嫆面前,冷冰冰的面上带着几分强势,伸出自己的大手。
“公子,下车吧。”
少年微微拧着眉头,对这个一路上护送自己回来的男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地抿了抿唇线。
拍掉他的手,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
走到衾嫆身侧,他看着年纪小,却比衾嫆还要高小半个头,并不瘦弱,相反是那种胳膊腿都有肌肉,带着蓬勃力量的健朗。
他看着衾嫆,脸上满是不高兴,执着地道,“可是老师说,不可以再叫阿狼了。他说,我的名字,叫楚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