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孙氏的长女,同时也是江东子弟中最强十人的“十虎”之首。
与猫眸柔媚如水,时刻挂着明亮笑意的表妹温乔相比。
孙曦的形象更接近叶玄澄般以弱冠之年,便为一方之首的少壮领袖。
大方地请陆观两人落座同时。
却也不忘以桌上利剑,宣示自家坐拥的强横家势和实力。
武院诸位玄阶当中,陆观竟想不出一人的气派能与她相比。
这就是虎据江东三代养出的底蕴吗?
孙曦现身于洛阳,事前倒不是全无预兆。
温乔那臭丫头临走时,对叶玄澄放狠话。
就曾提到表姐会在卖物会上露面,亲自来跟陆观算账。
可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陆观不觉间便忘了这荏。
怎想到自己跻身玄阶后,第一家要接触的行内巨头。
便是江东孙氏名下的产业?
陆观示意郭倩勿要紧张。
缓缓坐到碧目满藏异族风情的孙曦对面,毫不畏惧与其目光对视:
“孙氏是金玉楼真正的主人?”
孙曦说道:
“家父率三百壮士连破六郡水府,使无数珠玉财宝重归人族。”
“其中半数所得,建起了这座金玉楼。”
“因此院主曾有言道,只要武院在世一日,金玉楼便永远属于我们孙家人。”
她笑着朝一旁坐着的青年文士一抬手:
“如今主事的庄掌柜,曾是家父于江淮聚会豪杰时的旧部之子。”
“亦是我孙氏的心腹重臣。”
庄天养亦是成名已久的年青剑修,实力不俗,据说平素性情颇傲。
然在孙曦跟前,他却显得十分低调。
听得主家的嘉奖,只是点头微笑而已。
说穿了,这金玉楼不就是公门中自成一角的家族企业吗……
陆观目光一冷:
“倩儿,将我们带来的物事供孙小姐过目。”
孙曦接过两盒锦盒,却不打开。
让庄天养揭开查看了,方道:
“陆掌柜在这一行,算来也有些年头了。”
“想必清楚行内人愁的,不是没货卖给懂行的,而是没懂行的肯买货。”
她的目光蓦然锋锐:
“明玉坊既愿与古剑堂修好,我金玉楼同属武院,自然也能不计前嫌。”
“恢复商交一事,我此刻便可答允。”
“但温乔是我的表妹,她败在你手上,于我孙氏的面目有损。”
“我虽未将一时胜败放在眼内,却没法不顾江东好儿郎们的想法啊。”
话声刚顿,厢房里头已是剑拔弩张,隐然听得金弓响。
以二敌二,境界远逊的陆观一方处于绝对劣势。
然而他却率先开口:
“孙小姐要在院中诸君见证之下,与陆某立生死状?”
孙曦摇头说道:
“陆掌柜是明白人,该知你我境界悬殊,谁胜谁败也不光彩。”
“我已有一策,可教陆掌柜与我江东子弟恩怨尽消。”
陆观说道:“愿闻其详。”
孙曦嘴角上扬,眼神骤然灸热:
“你我共饮三杯,就此结为金兰姐弟,如何?”
郭倩本已吊着的一颗心,登时吓得颤了一颤。
后汉游侠之风甚盛。
江湖中爽朗豪气的儿女们三杯进口,便即结义互为手足之事屡见不鲜。
孙氏虽是豪族中的魁首,终究是江淮间的私兵团伙出身。
行事仍有江湖气,也在所难免。
加上卖物会过后。
明玉坊裴滢、梨戏班邹咏等本地豪强,均有意与陆观和解。
孙曦、温乔终究是外来人。
坚持单方面针对陆观并无好处,徒为意气之争罢了。
如此想来,孙曦的提议看似突兀荒诞。
却是平息争端的良策。
只见她一双碧绿眼眸满是自信笑意。
显然全不认为会遭到拒绝。
郭倩有点后悔,来前没坚持回堂向叶堂主作请示了。
却见得陆观沉默半晌,忽然问道:
“若你真有结义的诚意,席上却为何有剑无酒?”
孙曦微笑:
“我办公时素少饮酒,只怕喝得上头了,会误了正事。”
“两位登楼已久,美酒该已齐备。庄掌柜,还请你……”
“不必了。”
陆观站起身来,炯炯目光似要破穿孙曦眼中深沉底色。
“我和小姐一样,最怕喝得上头,明知是陷阱也一脚踩进去。”
“陆某不过洛阳城中一寒户子,不敢高攀雄据江东的猛虎。”
“这三杯酒,小姐且留给有心人。”
孙曦极少被人当众打断言语。
只是她喜怒素不形于色,仅一凝滞,便即说道:
“兹事体大,原须一些时间考虑。”
“掌柜带来的炼器素材,待会庄掌柜会带两位到库房,领取等价金银物事。”
“金玉楼的大门,随时向贤弟敞开。”
陆观就似没听见她在称呼上的改变,伸臂护着郭倩走向房门。
庄天养彷佛早已料到如此,轻轻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上。
孙曦眼波流转,忽道:
“卢江水君的七水源气,是天下间第一等炼剑良材。”
“同时,也是稳定养剑女体内熔炉真火的完美镇物。”
“假若我要用它,与贤弟换一件物事,贤弟会答应吗?”
陆观并未回头,问道:
“七水源气原来在你手上?”
孙曦说道:
“此物无法长存于陆地,但目前它位处何方水府,唯有我家知晓。”
“我欲以它的下落,换取一宗情报。”
陆观说道:“你说。”
孙曦双指按上桌面剑柄,目如虎眈精光:
“我想知道,身登玄阶后便能进入的古剑库二层,到底保存着什么?”
陆观想了一想:
“我心情好便告诉你。”
说罢竟不再多留片刻,轻拥着郭倩肩头下了楼梯。
庄天养缓步跟上。
撇下孙曦一个人眼望窗外,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她才笑道:
“乔乔,你的养气功夫又长进了。”
“换作是以前,早在他拒绝我时,你已忍不住跳出来了吧。”
温乔轻轻弹指,自水波形成的障目光幕中现身。
所在位置,竟便在适才陆观座位后方五尺而已。
若然暴起一击,陆观定然无幸。
但不知为何,温乔总是觉得。
陆观已看透了自身那本该绝无破绽的障眼法。
初登玄阶的粗莽武夫,为何能让她感觉到如此威势?
“假如情报无误,离他首次出手斩妖至今,还不到一个半月。”
孙曦示意温乔落座,自袖底取出一壶清酒:
“这个人跟我们一样,是猛虎的后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