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是修行界正当年少的精英们云集之地。
大势力们为着宣示实力,招揽人才。
不时便会举办诸般大大小小的活动。
这也使得凡是在同辈中鹤立鸡群的英彦,都有冒头的机会,并不担心遭到埋没。
当然,年轻一代的修行者中。
最出众的,往往是那些出身大家大户之人。
像陆观所知的玄阶最强两人,叶天颜和张清节。
背后均是源远流长的家族传承。
就连巫神面具般不为人知的隐秘,都了解甚深。
换作是一个资质与他们相若,却出身平凡的年轻修士。
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达到他们如今的高度。
相比背景和家世,个人的才能有时候起的作用实在很微小!
但这座梨园戏会,自从交由出身贫寒的邹咏接手后。
就成了洛阳大小诸会中,唯一有机会让出身寻常的修士出头的场合。
梨戏班大戏落幕后,戏会便将即席转化为擂台。
让对自身武艺有着一番自信之人。
于列席的大人物们跟前,展示自己的本领!
打擂台的武夫们,入场付的费用甚少。
也不必带着异性同游。
只要修的是武道,年岁又在三十岁以下。
邹咏便会代表其师武院副院主,将展现出武道潜力的人才收进武院!
“难怪武院始终是规模最大的门派,位列天下宗门之冠。”
“虽然内部的门户之见照样深得可怕。”
“但这般广招良才,中低层的武力显然要比太学、剑坊都要充足!”
一行人被侍者领着前往包厢途中,沈明烛慨叹道。
在她心中,仍是为着阿漓不容于太学而耿耿于怀。
不过论到人妖之别,指望着借镇压边患立功当官的武院众人,态度只会更偏执。
白虚月淡然道:
“我剑坊门人千余,比起武院庸众皆是才智出众,明悟敏锐之士。”
“而且尽皆听令座师一人,相较武院分成二十七堂,不相统属的混乱架构,显然高明不少。”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嘲弄人心更散漫,生员各凭喜恶行事的太学。
陆观把两人的见解听在耳内。
心中也是觉得,邹咏这番“天下英雄入我谷中矣”的操作虽然高明。
却不见得有多大用处。
就算培养出了一百名,一千名玄阶武夫。
足以力敌朝廷的精锐之师。
在剑坊坊主的一道剑气跟前。
也不过是刹那血肉横飞的收场。
而至少目前为止,坊主在必要时仍是愿意为自己出剑的。
那么,邹咏为扩充武院实力而花的心力。
在陆观看来便有些无谓了。
陆观反而更想知道。
邹咏这夜会不会再次戴上蓝采和面具,亲自登台演一台“八仙过海”。
凭他现在的眼力,说不定能够看出什么来。
“陆公子!”
忽地一声呼喊自后响起。
陆观回头,见是一位秀美娴静如处子的俊美士子,按儒家礼节作了一揖。
“这……可不是曹公子吗?”
来者却是洛阳曹氏的“玉树”,年青一代子弟中最为出众的曹淑。
当日在槊上赋战诗一首,引发金戈铁马共鸣声。
属于是太学城中顶级有天赋的大才苗子。
此时回想起来,诗应当是他亲手写的,与半鱼王没关系。
却不知他是从哪刻起,被悄无声息地顶替掉了。
陆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真的见过曹淑本尊……
他不置可否,曹淑的态度却不减亲热:
“在下事后听沈师姐说了。”
“若非陆公子仗义出手,在下早已误从奸党。”
“与校尉府那群勾结外族的乱臣混到一起去了。”
“淑自幼只知诗书,不识人心诡谲,这次全赖陆公子替我上了一课。”
“公子大可放心,淑已联合太学一众同窗,上书朝廷参黄慧一本。”
“卧虎若然砌词狡辩,淑冒上性命之危,也要血书劝谏天子将杨独罢职!”
陆观瞧了笑而不语的沈明烛一眼。
倒也清楚她为何没提起过此事。
明知不会成事,也就没提起的价值。
只是他本也不觉这看似柔弱的曹淑。
心底也有一股激动人心的豪情壮志。
对曹淑的观感,也颇有提升。
当下想要说些劝勉的话,却又想不到该说什么。
前世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单位里头,这样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
两人间虽然互有好感。
但一来无甚共同兴趣或经历,二来性情显然说不上投缘。
说上几句门面话见好就收,就是应对这类情形的最好法子。
曹淑虽然自称不明人心,终究交际经验丰富异常。
略略与陆观身旁两女寒暄数句,便即告退。
回到梨园为他安排的上好位席上。
与曹淑同来的,是洛阳豪阀姜氏的嫡女姜蓉。
与他一样是太学生中的翘楚,初入玄阶不久,于城中颇有文名。
可惜的是一张脸平庸了点。
与曹淑仅输陆观一线的俊美容颜,一比明显相形见绌。
“曹公子去了许久,是遇见了熟人了吗?”
曹淑大概交代了陆观的来历,只是没提他与谁人同游。
免得陆公子以为他到处讲八卦。
姜蓉的神色,渐渐淡漠起来:
“陆观虽然侥幸胜过公子一遍,但终是武院出身的草莽之夫。”
“又非世家大族出身,偶然写出一两佳作,却未必有什么文才。”
“奴家听闻沈明烛师姐对他评价甚高......”
“唉,看来就算是太傅之徒,见了俊秀男子仍是会看高一线。”
曹淑盯着眼前这个不知如何,得到了曹氏长辈欢心的庸俗女子。
倏地间感到意兴索然,也不多话,只是说道:
“陆公子与小姐您一样,也是玄阶初期。”
“却已凝聚出五位五德文运小人了。”
花了偌大心力,才好不容易凝成一名光芒黯淡的小人的姜蓉骇然失色:
“这话当真?”
“但他,连儒家练气士也不是……”
曹淑说道:“陆公子刚才是跟沈师姐一同来的。”
“两人间的交情,也显然不似是初识的朋友。”
他叹了口气道:
“就算有人告诉我,陆公子也是太傅门下不为人知的门生,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