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丝毫没有避着人的意思,算是当众叫温良没脸,让温良脸上又更难看了几分。
温琼与看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一堆人,只觉得胸中百结郁肠。
偌大一个家族,全靠长房在撑着,二房这些年对长房多有不满,在地方上几番小动作。
要不然上次他那件事情,何至于要老六来帮忙。
这个老六半路回来,也是个有私心的,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却要等他开口,显然是要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过,逼着温家全须全尾地接受他还不够,还得捧着他。
老三……
他看了看自己这个胞弟,成天花天酒地,私生活混乱,全靠个媳妇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奉承混点儿花销。
老四英年早逝,只留下个寡嫂带个幼子,暂时不知好歹也指望不上。
老五两口子是打定主意不掺和府里的事情,一心只读圣贤书,怕是想要在来世考个状元。
小的二房的自不必说,他们是一条心,就他自己放下这两个……
他的目光从温守悌两口子身上扫过,今天这件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参与?
想撇清,也得撇得清啊!没那个本事,做什么局呢?
温琼与忽然间觉得特别疲惫,可他并不能歇一歇,如今的时局,一个不小心,就是倾覆之祸,今晚上的事情,就是个明证。
这也是为何他非要让所有人都在这里的缘故。
温琼与心里感到一阵悲凉,随即想到自己身后的母亲。
母子一个对视,便知对方心意。
他赶忙上前扶住温老太太,“母亲……”
温老太太知道儿子要说什么,只是轻轻摆手,年迈的身体似乎又站直了些,她目光从所有人身上逡巡而过,“今晚的事情,你们大家都看在眼里。
把所有人都留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是叫你们都瞧瞧,这内宅心不和,会带来的后果。
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情,温府上下人,荣辱一体,我不要求你们亲香和睦,至少在大势未定之前,至少在我闭眼之前,都给我安生些。
等我闭了眼,你们要怎么分家,怎么闹腾,随你们去!”最后这句话,像是含了十分的怒气,听得众人都垂下了头,连还坐在地上的温琼非都赶忙伏下了身子。
温老太太不等他们说什么安慰的话,紧接着又严辞道:“若是再有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事情无论大小,直接给我从家谱上除名!”
这是真的发了大怒了,从家谱除名关系可太大了,谁也不敢说话,温老太太便转脸看向温琼与,“你是一家之主,今晚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年纪大了,熬不住。”
温琼与连忙让她老人家坐下,然后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人,“把温良、小乔氏、温琼非、还有那个奈儿,都给我关押起来,明日我再发落!其他人散了。”
周氏有心想为自家夫君求个情,可看着温老太太严肃的面孔,到底没敢说。
“六弟妹、老三、还有……”
温琼与转向嘉禾公主,把手放下来,“还有公主,一起去我书房吧!”
说着又吩咐温大太太扶老太太回去休息。
温大太太明显有话要说,可一接触到自家老爷的眼神,到底又缩回去了,低声应了一句,便扶着老太太往怡安居去。
没一会儿功夫,方才满满当当都是人的地方,顿时呼啦啦散尽。
温琼与沉着脸,转身先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乔玉言和嘉禾对视了一眼,跟了过去。
四个人恍似人流中单独的一个部分,汇入另一个特殊的池塘。
温大太太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几眼,神色不定。
温老太太大约是年纪大了,今晚又连番情绪激动,加上晚上风大,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
温大太太也不敢耽搁,一进屋就吩咐众人打热水灌汤婆子又叫煮姜汤来,还得立刻熬碗热粥。
温老太太就由着众人伺候,吃了东西漱了口,眼见着气色好些了,温大太太才放下了心。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原本就在准备晚上的晚宴,又经了今晚上的事儿,自己也要顾惜些自己,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大太太勉强扯了个笑脸,答应了一声,又嘱咐了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几句,才要出去。
走到门口,忽而又被温老太太叫住,“文君。”
温大太太回头,有些诧异。
“你伺候我一直细心周到,看顾家里也是费了许多心思的,你放心,你的孝心,我都记着,温家不会亏待你的,凡事,要想开些。”
温大太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地压着,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才退了下去。
从怡安居里出来,她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旁边的孙妈妈都快要跟不上了,正要出声叫她却见她忽然又停了脚步,扶着一旁的树似乎在喘气。
“太太……”
“呵……”温大太太冷笑了一声,然后像是忍不住似的,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大半夜的,忽然这样笑,孙妈妈唬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谁知她忽然又停下了,“知道我费心思?这个家里有谁把我这些年费的心思放在眼里过?
整个一个空架子,这个要钱,那个也要钱,都知道伸手管公中要,谁管你有没有,我的嫁妆白填进去了那许多,又有谁怜惜过我?”
她发着恨,“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是怎么对他的?我的儿子那么优秀,难道还不如个庶出的了?
生生把他折腾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你看到没有……”
她指着温琼与书房的方向,“什么事儿,都带着老三,连那乔氏都能跟过去商量议论,独我不行,这是防着我呢?还是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他的人!
这么多年了!我到底是为了谁?!我到底在图个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母亲,我不过是他能对我的儿子公平一点,那是他的嫡子啊!”
说着说着,温大太太再也忍不住,干脆蹲在树根底下哭了起来。
孙妈妈也是泪眼滂沱,却还要安慰她。
只是这人伤了心,安慰得话说得再怎么动人,也入不了心。
很多事情,全凭个人心里愿意相信的方向。
温大太太显然以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可温老太太和温琼与却知道,不过是掀起了一块黑布的一角而已。
一到书房,温琼与直接看着乔玉言和嘉禾公主冷笑了一声,“二位真是好本事,合作无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