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因为徐氏怀孕的缘故,都没怎么走动,且似乎徐氏和乔谓升又有些闹得不愉快,乔玉言打眼瞧着自家亲爹脸色有些黑,便也不多问了。
不问他就只能自己拿捏着分寸来办,乔家当然也要制席,比如旁支老一辈的二房三房自然是要来的,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个节上一道团圆过节。
除了吃席,端午节还有赛龙舟,因着乔谓升升了礼部侍郎,这两年乔家也有龙舟下水,就在前头的护城河里,当然前头的名次,他们是轮不上,只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
好在乔家早就在两旁铺面的楼上预定了看龙舟的位置,那楼上的隔间本就是预备着端午节的,靠河的一面没有遮挡,站在栏杆旁可以将河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徐氏怀着孕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人挤人的,就怕有个万一。
倒是老太太心情好,带着孙女儿媳妇一道出来了,裴姨娘原想留下来陪徐氏,却被徐氏笑着赶了出来出来,只说她一年到头闷在府里,好容易有机会怎么能不出去走走,最后拗不过,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正好是个艳阳天,天空万里无云,到了半上午就开始热起来,大家来得早还算好,顺顺利利地登了楼,等催龙舟的锣鼓声响起来,底下摩肩接踵,一不小心就要被挤倒。
乔玉言前世只在徐家的时候见过赛龙舟,后来回了京城头一年没有赶上,再后来徐氏过世之后更没怎么出过门,等嫁去了温家,各种事情团团转,看赛龙舟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上她。
今日来得早,乔玉言便坐在老太太旁边给她剥荔枝,“这个是才到的头茬儿,咱们南边的铺子讨巧儿,快马加鞭地给送了来,老太太您尝尝,还有冰镇过的,怕您受不住,待会儿太阳上来了,热的时候再吃。”
老太太只微微点头,接了她手里的牙签吃了两个,便点头道:“倒还新鲜,你们也吃,只别吃多了,这东西上火。”
正说着话,忽然从隔壁走进来一行人,“老姐姐今年难得有兴趣,可好些年没有在这热闹上见到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乔玉言身子微微一震,转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身绛红色洒金寿字纹长褙子,花白的头发挽着一个整整齐齐的髻,带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箍,拄着一根老檀山的拐杖,不是温家老太太还能是谁?
身后还跟着温家两位太太及还未出阁的两位姑娘,一张张脸与记忆中的样子逐渐重合。
乔玉言握了握拳,压下心里的不舒坦,连忙扶着老太太起身。
“我说隔壁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家,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一趟?!”
姚氏便忙带着乔玉言姐妹起身见礼。
乔玉宁悄眼打量了一眼乔玉言,见她礼节丝毫不错,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乔玉言只当没有看见,转身一边分派人挪座位,一边悄悄打量着上首的两位老太太。
这样看上去,两家老太太倒像是交情不错的样子,不但互相寒暄了好一阵儿才坐下,且看自家祖母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
“乔侍郎怎么没来?”温老太太与乔家老太太携手坐了,然后打眼一瞧便笑着问。
“他媳妇有了身子,这大热天的人又多,不好过来,便在家陪他媳妇了。”
闻言温老太太便又感叹乔谓升体贴媳妇,又说老太太有福气云云。
按品兰的说法,两家如今的关系应该算一般,温老太太此时的反应未免有些过于热情。
“这几位便是府里的姑娘了?还是小时候见过呢!瞧瞧这,一个个水葱儿似的,”说着连忙指着下首坐着的两位温家姑娘道,“这是我们家婷姐儿和贞姐儿,来,快来跟你们乔家姐姐见礼。”
乔玉言便带着乔玉宁和乔玉容跟对面的女孩儿行了平辈儿礼。
从前两家来往比现在多,所以乔玉宁和乔玉容是走动过的,只乔玉言还是头回见面。
温老太太便拉着乔玉言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啧啧地对老太太道:“自来知道你们家的姑娘长得好,今日一见这大姑娘,才真真叫人嫉妒,怎么这些个美人儿都去了你家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乔玉言便微微低下头,只做娇羞状。
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菱花纹的袄儿,底下一条松花色的挑线裙子,挂着双流苏的荷包坠儿,挽着双丫髻,戴一支七宝玲珑流苏簪,打扮得鲜亮又娇俏。
温家大太太便拔了手上的一只翠绿的镯子做见面礼,一看便知道不是便宜的物件儿,乔玉言转脸见自己祖母微微颔首,便行礼受了。
乔玉宁眼睛里的诧异越发明显,怎么今日的乔玉言行事如此稳妥起来了?
顿时又想起似乎老太太拨了个丫鬟给乔玉言,想来这段时间她便躲在清洗台里偷偷刻苦练习吧!
思及此便有些气闷,老太太那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怎么忽然对乔玉言如此青眼相加了?
温大太太说笑着又另外给姐妹三个一人一只装着几个银锞子的荷包。
乔家只有姚氏在,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谁能想到出来看个龙舟还有这样的事儿?
这见面派礼一向是当家主母的事儿,难不成还要她出钱?更何况她原就没准备,要像温大太太一样从身上退下来给,那如何给得起?
正为难,就被人拉了拉衣袖,扭头发现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凑了过来,“大姑娘跟前的七夕姑娘说怕太太你没准备,就递了两个荷包过来,里头是几个戒指。”
姚氏便悄悄地接了过去,然后笑吟吟地给了两个温家姑娘。
乔玉言知道没让姚氏为难,也放了心,在转脸便看到老太太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似有赞赏,心下微微一热。
几个年轻的姑娘这会儿都倚在栏杆处,一边说笑,一边看着外头热火朝天的河面,虽然还未开始,就已经人声鼎沸了。
本就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家世又相似,不论是胭脂首饰还是针黹女红,都能说到一处去,因此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只有乔玉言心底里因为前世的事情,对温家人多多少少有些抵触,便一边陪着说两句,一边分派丫鬟婆子做事。
既然两家相熟,只把隔间儿打通了,便可以坐在一处赏龙舟。
吃食用具都要一一指点打理好,这忙来忙去的,那两个温家的姑娘便也不好多问她些什么。
“诶?那不是四哥哥?他怎么来了?”温如婷忽然伸手指着楼下一个穿松绿直裰的年轻男子惊讶道,“不是说今日要跟他的同窗讨论制艺?”
她这一嚷嚷,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底下那人也刚好抬头。
两厢一碰面,乔玉言感觉自己听到脑海里嗡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