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时间尚早,白鳥觉成功排到了涩谷某家大热的俄式早餐的号牌,并且在其他食客惊为天人的目光中打包了足足满五十人份的招牌套餐,夹肉面包、鸡蛋煎饼和封肉馅饼……堆在那里几乎像一座小山。
似乎生怕某只千岁的大狗吃不饱一样。
杀·饭桶·生丸:“……倒也不必。”
白·你妈觉得你饿·鳥觉拍拍他的肩:“多吃点儿,争取回妖界前再胖个十来斤~~~”
杀生丸:……
就这样,在小悠仁早上被贾维斯的闹钟叫起床的时候,就看到餐厅的饭桌上堆满了比人还高的餐厅打包盒。
而昨晚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银发大哥哥就坐在那里一份份往嘴里夹着软乎乎热腾腾的封肉馅饼,看起来简直优雅乖巧到不行。
哪儿还有半点儿凶神恶煞的模样?
虎杖悠仁元气满满地跑到餐桌前,“杀生丸哥哥早上好!我姨姨呢?”
厨房里传来白鳥觉的声音:“悠仁,起来了自己先洗漱一下吧。你的燕麦粥要再热一下,不可以马上开吃哦~~~”
“好!姨姨最棒啦!”
小悠仁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又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去卫生间刷牙洗漱去了。
他也是很乖哒~
等到年仅三岁的粉毛小豆丁稀里哗啦地洗漱完,先不管洗得干不干净,反正作为睡衣的卡通T恤都已经打湿得差不多了。
但他还是得到了从厨房出来的白鳥姨姨毫不吝啬的一个夸夸,和解决掉了早餐山的杀生丸哥哥神奇的清洁魔法。
虎杖悠仁很是惊奇地看着瞬间就变得干干爽爽的卡通睡衣,又看看那边冷着脸一脸嫌弃、面容却美好到不可思议的银发大妖,突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大哥哥你就是竹取姬!”
(竹取姬:日本版拇指姑娘。是一位被贬下界的美貌仙女被善良的伐竹翁发现、并把她带回家养育成人的故事。)
杀·竹取姬·生丸:……
白鳥觉大笑出声:“噗哈哈哈哈哈,绝了。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像。”
她一手抄着隔热手套,另一手大力拍着杀生丸的肩膀:“怎么样,竹取丸,还不快快帮我盛饭烧水再顺道送小悠仁上学?”
杀生丸没好气地拍开这家伙的爪子,
“无聊。”
但熟知对方秉性的白鳥觉立马开始卖惨:
“哇,不是吧你。我可是因为你这小子一句话就通宵跑了整个晚上,完了还请你吃早饭欸!现在连帮我烧壶水都不愿意,太绝情了呜呜呜呜呜杀生丸你——,”
女人捧着脸、假哭得真情实意:“不行没爱了没爱了~~~”
虎杖悠仁歪着脑袋适时地神来一笔:“是啊,姨姨很辛苦的。”
他掰着自己的小手指算:“姨姨每天要送我上下幼儿园,要和不同的叔叔阿姨们谈话开导他们,同时还要自己打扫屋子、买菜做饭、洗衣刷碗……晚上还要陪我做作业。”
“别的小朋友们家都有爸爸妈妈两个人帮忙,可是白鳥姨姨只有一个人、每天每天都很辛苦的。”
杀生丸看着粉头发的人类幼崽圆滚滚的眼睛,难得呆了一秒。
原来饲养幼崽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吗?
他和铃当年好像大概也许……完全跳过了这个流程(?)
杀生丸狐疑地看了满脸谴责的白鳥觉一眼,又看看还在认真计算的虎杖悠仁,莫名地感到有些心虚。
于是被忽悠瘸了犬族大妖终归还是在白鳥觉的支使下,干起了收拾厨房的活计。
“对,抹布在那里,啊……清洁剂你拿那个小喷壶喷一下。对对对、不用太大力。”
“不行,餐盒要垃圾分类,一次性筷子和打包盒不是一类的。加油杀生丸,我相信你的鼻子——,喂等等别放杀气!”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是垃圾袋,不能一下子扯开啦!”
“什么?你是什么垃圾?哎你别说,我绝壁是有害垃圾。”
白鳥觉一边在餐桌指挥台上对着下方的小兵杀生丸疯狂输出,一边把自己那份格外高油高盐的俄式早点在虎杖悠仁的眼皮子底下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一口肉都没吃到的小悠仁:……
和彩色垃圾袋斗智斗勇的杀生丸:……
最后,出于某些奇妙的恶趣味,送虎杖悠仁去幼儿园的任务也被白鳥觉丢给了这只高贵冷艳的犬族大妖。她自己则站在咨询所的大门口,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挥挥手:
“加油杀生丸,我相信你不会看不懂红绿灯的!如果实在找不到路了,就让小悠仁带你~~~”
虎杖悠仁补了一刀:“放心吧杀生丸哥哥,我记得路哒!”
杀生丸面皮一抽,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只配合格外默契的家伙,恨不得一记毒华爪了事。
然而属于粉毛幼崽细瘦柔软的小手正搁在他的手心,明晃晃地提醒着他人类幼崽是多么地脆弱、易碎又…珍贵。
傲娇的大狗子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又放轻了些。
他偏过头去:“走了,不是说时间很紧?”
虎杖悠仁:=v=!
白鳥觉:计划通!
··
在送走了两个小家伙之后,白鳥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秘技《托马斯螺旋大清理》!!!”
她随手一挥,所有杂乱无章的厨具、抹布回归原位;用剩的餐具自动飞入洗碗机;每一份放错的餐盒垃圾也都分门别类地重新码放整齐、手牵着手挨个跳进了垃圾袋里。
几乎是白鳥觉转身走入房间的几步之间,咨询所内的一切就已经恢复了干净与整齐。
摆明了前面差使杀生丸就是促狭。
「说真的,哪天我要是把这个秘技开发成套封进咒具里,保证能直接卖脱销!」
「我,2006年度大发明家、畅销王者白鳥觉是也!」
白鳥觉顺口吐槽一句、问道:
「老贾,今天有预约吗?」
贾维斯:「没有,原本定在今天进行咨询的夜蛾先生推迟了预约,改到了后天下午。」
白鳥觉哼哼着点了下头:「那就是说可以睡一个白天对吧。」
贾维斯微笑:「是的小姐,热水器水温已经调好。」
于是整晚没睡的退休人士白鳥觉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果断扑进了柔软的被窝。
贾维斯熟知她的习惯,已经把卧室的大灯关掉,空调也调整至睡眠模式。
「小姐,好梦。」人工智能温声道。
卧室的灯彻底熄灭,自动拉上的窗帘让室内陷入了一片安心的昏沉里。
··
然而,陷入了沉眠的白鳥觉却难得地做了噩梦。
旧未更换的木地板有种奇异的腐败气味,华美又碍事的和服衣料相互摩擦,咔塔咔塔的木屐声敲击地板,仿佛随时有个人正在长廊尽头监视着、毫无顾忌嘲笑着她的孩童和放任与窃窃私语的大人们、抬起头,只有天井一样被四院框死的天空……
一切都是逼仄的、窒息的。
这是白鳥觉的童年。
她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开始尝试去接受那些记忆里好的一面。
「名取」,据说最早以前可以追溯到安倍晴明血脉的一个分支,于土御门时期分宗出来,撇除了其余术法专攻“驱除邪异(妖)”的传承。后来末法时代来临,随着阴阳术的彻底没落、「名取」家也连续几代未曾诞育一名有除妖天赋的继承人。家族便彻底放弃了除妖事业,转而逐步向政、商两界发展。
和日本许许多多传承太多年的封建大家族一样,「名取」家有着堪称糟粕的主脉和支脉制度。
就和《火O忍者》里的日向一族那样——,主脉享有更优渥的社会资源和学习机会,而支脉就只能沦为附庸,为着可笑的丁点儿资源打破脑袋、摇尾乞怜。
只是火影里的「笼中鸟」烙在了额头,而名取家的「笼中鸟」烙在了人们的心头。
很不幸的,觉出生在支脉里。
更不幸的是——,
她是个私生子。
觉的父亲是「名取」家支脉里最得重用的「家臣」。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男人一方面格外自大,另一方面又自卑至极。
兴许是为了彰显某种并不值得夸耀的男性|能力又或只是为了在对主家摇尾乞怜过后的发泄。
他在尚且没有缔结正式婚姻的前提下、就不负责任地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自此,白鳥觉出生了。
不,这时应该还要叫「名取觉」。
名取觉无疑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她的父亲并没有如他甜言里所许诺的那样风风光光地娶走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在几年后,和一位名誉地位家世都很优渥的女士结了婚。
「名取觉」的存在就更加多余、碍眼。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不不不,还有她的术法天赋,不然她肯定会被理所当然地丢弃。
然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恰恰是因为这些天赋,欣喜若狂的主脉特别命令她的父亲送她进入名取老宅修行。
觉梦到的就是她进入名取老宅的那天。
五岁,一个堪堪记事的年纪。
安静又内向的孩童不安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包括那严整肃穆的主宅正院,以及那下面一双双或高高在上或鄙薄厌恶又或觊觎窥伺的眼睛。
黑色的老宅就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兽,要将她拆吃入腹。
名取觉很想哭叫,然而这只会招致父亲的巴掌和那位女士嫌恶皱起的眉头。
所以她只是沉默地揪紧了衣角,沉默地看着点头,再沉默地在指示下向她的父母行饯别礼。
她低下头,当额头被摁着磕在腐朽的木制地板上的时候,匍匐在地的名取觉并不觉得疼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蛀蚀殆尽,只留下绒絮般轻飘飘的壳子。
年幼的孩童跪在老宅的门槛内、跪在黄昏的分界线上,
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外面。
血色的夕阳斑驳,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溢出眼眶的艳羡和身后的粘稠窥伺如一副再可笑不过的滑稽戏剧。
于是名取觉便明白,
她既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那里。
没有人会接纳她。
一如没有人期待名取觉的降生。
··
白鳥觉骤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睁开眼,一双灼亮的眼瞳翠绿宛若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