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7)

一时间,目光的焦点齐齐聚焦在了五条悟身上。

天内理子更是不客气地嘲笑:“刚刚到底是谁说的——‘我的眼睛能看到她在哪儿’。”

但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夏油杰却皱了皱眉,隐晦却警惕地瞥了远处仍一脸惊诧的白鳥觉一眼。

“悟……”

“我知道。”

五条悟点头,一手勾下墨镜、露出下面醉人的苍蓝色瞳孔,直直地盯向远处的白鳥觉。

「六眼」之下,一切隐秘都无处遁形。

可是半晌过后,向来自傲的白毛最强却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很是不情愿地承认道:

“从各种痕迹上来看,白鳥她确实是在现在她待的那间屋子里没问题啦。”

“真是的,可能是因为她本人就是什么心理咨询师的缘故吧,这家伙身上无论是咒力还是残秽甚至是负面情绪都少得可怜,不认真看几乎要感觉不到,某种程度上也是超超超变态的。”

天内理子果断补刀:“所以意思是说,就是你看错了咯?”

“话说给我好好对白鳥医生用敬称啊喂!”

“哼!才不要。”

五条悟哼了声,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这时白鳥觉已经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女人似乎也刚洗漱完不久,身上换了一身偏家居的亚麻色长裙,黑色的披肩长发略带了些水汽,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慵懒和困倦。

“什么事?”

她问,嗓音透出些白日里不曾展现出的冷感。

或许是因为睡前正在书籍的缘故,女性心理医师白鳥觉此时戴了一副白色边框的眼镜。此时镜片反射,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开口问道:

“白鳥小姐是遇见了什么事?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

似乎是随着他的话语响起,面前的人才惊醒了一般。

白鳥觉缓慢地眨了眨眼,歉然道:

“抱歉,我睡着之后会比较难醒,刚刚差点儿小睡了一觉。”

女人说着揉了揉眉心彻底清醒过来,神色也恢复到了白日的舒缓。她似乎这才发现一旁的“惨状”,目瞪口呆地盯着这边门板向内爆破、简直惨不忍睹的房间。

“所以……你们这是?”

白鳥觉的神色间顿时有些狐疑,甚至下意识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天内理子顿时头大,立马准备圆谎:

“啊哈哈……是、是我的保镖们看你久不应声,怕出白鳥医生你出危险。但他们行动可能比较着急,就……”

“可是…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间屋子?是黑井小姐说我在这间房间?”白鳥觉仍有些不信。

“那…那当然是——,记错了,呃,我记错了!!!当时太着急下来叫人,就没听清楚。”

天内理子满头大汗地解释着,还不忘在女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两名罪魁祸首一眼,试图转移话题道:

“所以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客厅玩桌游,白鳥医生一起吗?”

反应过来的五条悟与夏油杰也连忙搭腔:

夏油杰:“对啊对啊。白鳥小姐和我们一起去玩桌游吧。”

五条悟:“门板这种小事不用操心的啦——,”

白鳥觉看看他们几个又看看那边的惨烈的门板,犹豫一下还是舒缓了神色、点头答应道:

“那就稍微玩一会儿吧,不过不能太久,熬夜对激素调节不好,小理子是女孩子,这方面尤其要注意呢。”

“嗨、嗨!医生SAMA!我们快上楼吧,美里她该等急了!”

天内理子见女人终于不再纠结门的问题,连忙推着人跑上了客厅。

走在末尾的五条悟顿住脚步,最后又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一眼——,

黝黑空洞的走廊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但「六眼」查探之后依旧毫无异常。

五条悟忍不住皱起眉头。

「错觉吗?明明刚刚似乎有一瞬间的咒力波动。」

这时,已经走到前面的夏油杰扭过头来问:

“悟?怎么了?”

某白毛最强挠挠脑袋,便非常自信地抛开了一瞬间的犹疑,转身跟上。

“没什么,看来任务结束后真的要好好睡一觉了啊。”

他们最后选择的游戏是一款偏向COC跑团的战斗解密风桌游。

这类游戏的基本玩法是:玩家需要操控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探索世界的秘密最后打败最终的Bss。而游戏过程中,则需要通过投骰子的方式来决定一个角色行动的成功与否。

其中骰子的点数越小成功率越大。

桌游的主持人(KP)则由唯一过剧本的黑井美里小姐担任,她需要引导整场游戏的进行并且在进程中阐述旁白、给出关键情报。

但很显然,无论是什么样的游戏,一旦有某只不着调的白毛的加入,都会彻彻底底变成另一副模样——,

更何况这个游戏还很是看脸。

而作为“真·天选之子”的五条悟的骰运又怎么会差?

于是在游戏开始后,场面变成了这样:

黑井美里(KP):

“幽森恐怖的森林中,有一群黑袍人迎面向你们走来。请玩家们过侦察检定。”

白鳥觉(PL):83/70(失败)

夏油杰(PL):80/60(失败)

天内理子(PL):100/60(大、失、败!)

……

黑井美里(KP)面露歉意:

“那么白鳥觉、夏油杰和理子小姐全部没有看见任何东西,理子小姐甚至因为疏忽被森林中的树桩绊倒,HP-1。那么现在到你了,五条先生——,”

五条悟(PL):1/20(大、成、功!)

某白毛的笑容顿时猖狂起来:“哈哈哈,老子可是最、强——!”

“那么我要发动战斗轮次!把他们统统打倒!”

白鳥觉(PL):70/30(失败)

夏油杰(PL):80/70(失败)

天内理子(PL):100/60(大、失、败!)

五条悟(PL):1/70(大、成、功!)

白鳥觉:……

夏油杰:……

天内理子:淦!

黑井美里(KP):

“咳咳,那么白鳥觉、夏油杰与理子小姐无能狂怒之后互相打了一套王八拳。理子小姐不幸被命中了眼眶,HP-1。而五条先生一马当先,爆发小宇宙,把黑袍人统统打倒在地。”

“啊!怎么又这样!我都快没血了!”

天内理子愤愤不平地拽着五条悟的衣领:“老实交代,你个白毛混蛋是不是吸走了我的运气!”

“哈?自己运气差怪谁啊,哼哼。”

五条悟露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表情、举手道:“黑井小姐,刚刚是不是还有个侦察结果没念?”

黑井美里(KP)沉默:……(你才发现啊?

天内理子挥拳:“这黑袍人都被你打倒了好吧?还念个大头鬼的侦察结果啊喂!”

但显然一位称职的游戏主持人(KP)还是需要对搞事的刁民有无限的忍耐度的。

于是黑发的女仆最后轻咳一声,还是耐心地继续主持道:

“是的,五条先生。你打倒黑袍人之后发现,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你们之前一整个月(游戏进程整整3小时)中一直在寻找的人。”

“而现在,他被你杀死了。”

白鳥觉:……

夏油杰:……

天内理子:……艹!

五条悟却不慌不忙地翘起了二郎腿:

“所以他的尸体还在对吧?”

“对吧?”

“对、吧——?”

黑井美里在长久的沉默后,还是咽了口唾沫回道:“嗯……”

“那我要搜他的尸体!搜他搜他搜他搜他!”

“淦!这游戏没法玩了!”

天内理子果断掀桌:“不要欺负我家美里啊喂!你这混蛋白毛!”

五条悟却双手背在脑后,姿态悠哉到不行:“啧,明明是正经的游戏流程吧,到底是谁次次骰出大失败啊?”

彻底被点爆了的黑发少女撸起袖子,一脚踏在了茶几上:“啊可恶,不行我要揍你!”

夏油杰笑眯眯地火上浇油:“悟,这次我站理子小姐哦~”

白鳥觉感慨:“五条君这骰运确实很好。”

最后,这场持续了三小时的桌游终究以所有「非酋」众口一致地对「欧皇五条悟」的讨伐中落下了帷幕。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bushi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凌晨2点钟,玩闹了一整天的星浆体少女终于连声打起了哈欠,被黑井美里扶着送回了房间。

留下的白鳥觉和夏油杰则开始收拾起桌面。

两人顺手把桌上的地图、卡牌和骰子装盒,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五条悟则大剌剌地坐在旁边:“收拾什么啦,放那里不就好了。”

夏油杰只是微笑着没答话,说不清是赞同与否。

反而是神色温和的心理医师摇了摇头,果断地不赞同道:“不行哦,五条君,玩剩下的玩具自己收拾可是好习惯。”

夏油杰微微一愣。

「五条家的大少爷可不会有这样普通家庭养出的‘好习惯’,想来他甚至都不会理解这种习惯的意义在哪儿吧?」

他颇有些好笑地想,

「是啊,干这些琐事的‘意义’在哪儿呢?」

果不其然,

“哈?这种习惯有什么用?”

五条悟三五步蹭到两人身边:“放在那里会有人收拾的吧,更何况我们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第二次了!”

夏油杰笑了笑依旧没说话,他只是有些好奇看向白鳥医生,有些期待她会怎么应付五条悟的直白问话。

白鳥觉却似乎没有任何动摇,她依旧认真整理着手底下的桌游地图,一边笑道:

“如果是对自家小孩的话,我会冠冕堂皇地说‘整理物品本身可以锻炼人的条理性和思维能力,同时也能够从小培养‘自己的事情自己收拾’这样的责任感。’”

她从夏油杰手中接过最后一颗骰子,慢条斯理地放入到布袋中,继续道:

“但真要细究起来的话,现在我其实只是通过这样的肢体互动,可以缓解我独自面对你们两位陌生朋友的相处氛围。从情绪层面缓解尴尬、降低沟通难度。”

她最后把桌游的盒子盖上,说罢拍拍手顺口说道:“辛苦你了,夏油君。”

夏油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微笑来:“没有,和旁边这家伙呆久了,我都快忘记了和正常人沟通是什么感觉了。”

白鳥觉却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你、我,还是五条都是正常人啊。只不过五条君应该出身在什么经济条件与社会地位比较高的家庭吧,所以个性会比较自我,而且于他这样的人而言,确实不会、也不需要注意这些小事。”

听到这样的话五条悟就像是被夸奖了一样、翘起嘴道:

“是吧是吧!我就说不需要收拾的!”

“可是……”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女人却像是知道青年想说什么一般,转头看回夏油杰的方向温和道:

“可是这不符合你所认为的普世性习惯对吧。”

“夏油君,我当然不是说五条君这样完全没有问题。但我能看得出来,五条君在尝试理解你、理解我们。你看,他会时不时地向你询问、质疑或抱怨,这本质上是一个相互理解沟通的过程,虽然这一点他做得很糟糕就是了。”

五条悟:“喂喂!”

“但是,”

白鳥觉却继续道:“五条君的矛盾,究其根本是因为他的成长教育环境中没人和他处在同样的地位上。”

“对这种典型的上位者思维而言——,卑下者的想法与行为毫无意义。”

夏油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白鳥觉的神情有些震惊。

她话锋一转:

“但是夏油君,作为五条君信赖的友人,恰恰是你,要注意不能陷入到这个腥臭国家大家族的慕强陷阱思维中去哦~”

“说到底,到底有谁有资格定义到底谁为‘卑下’者呢?”

“权力的高下?财富的多寡?实力的高低?血统的尊卑?”

“不过都只是上位者牧民愚民与驱使民众的手段罢了。”

女人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般温和坦然,可言语的内容却犀利至极,恨不得要把繁华虚假的一切扒下一层皮来:

“但如果你一旦接受了这份被灌输的强弱定义,潜意识里认同那个隐形的‘正常’或是‘特殊’,反而会陷入到质疑自己的怪圈中……这点就像是把家境普通的孩子送去贵族学校的环境里一样。”

“你所坚持的习惯被鄙夷,你所谓的努力遭不屑,你所认定的社会真理被一笑了之。”

五条悟听到这里忍不住撇嘴打断:

“白鳥你这样超烦的欸!最最最最讨厌什么正论了!”

夏油杰却怔怔地摇头道:

“不,这可不是我所接触到的‘正论’。或者说在日本社会中,都能称为‘暴|论’了吧。反官僚,反阶级,反慕强…白鳥小姐有加入什么党|派吗?”

“夏油君太抬举我了,我对那些可没兴趣。”

白鳥觉轻笑:“当然没有,只是接触的心理咨询多了,发现现代人大部分心理问题的产生其实总和社会基础问题相关而已。”

“这就比方说,一个人的肺出了问题,如果没有吸烟等不良习惯,医生便要责怪那个人所处的‘空气’一样。”

“心理学也是如此。”

夏油杰若有所思,从进入咒术界以来笼罩在心头的某种不知名的雾霭,那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虽然他仍有许多地方迷茫不解,但似乎心中已经隐约抓到了某种心障。

而解开了这层心障……

他也许能,更进一步?

夏油杰有些怔然地微笑起来:

“和白鳥医生沟通,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看来有空一定要去咨询所叨扰了。”

白鳥医生含笑点头:“随时欢迎。”

反而是某只在旁边咸鱼躺的白毛最强摇着脑袋,看着这一左一右莫名聊得投契的两人,发出了一声困惑又无趣的鼻音: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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