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虫虫就够了。 六月初五,十六卫齐聚东宫,文武百官盛装肃立,钟楼鸣响九九八十一下,龙阁宰相宣读诏书。 临轩册命皇太子。 李玺着金龙衮服,戴通天冠,朝皇后,谒太庙,会群臣,成为大业朝第一位隆重加冕的皇太子。 六月初六,皇太子大婚。 没有大操大办,而是如寻常百姓家一般,摆酒设宴,花车接亲。 李玺坚持做“嫁”的那一个。 他要在东宫等着魏禹来接。 无花果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阿郎这是何必呢,众臣都同意了,圣人和两位娘娘也不反对,干嘛还要自降身价,嫁去魏宅?” “那群当官的最会揪人小辫子,我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让他们将来攻击书昀兄,毕竟他可是要做宰相的人我头冠歪了吗?腰带扣没扣好?” “没歪,扣好了,今日的阿郎比长安第一美人还美。”无花果彩虹屁吹到飞起。 “倒也不必。”李玺瞧着身边的亲人,挤眉弄眼,“现任长安第一美人是我阿姐,前任是我娘亲,比她们差一点点我也能接受。” 众人一通笑。 小金虫虫眉眼弯弯,笑得最好看。 魏禹一眼就看到了。 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他的小金虫虫,穿的是新娘的嫁衣,翠色霞帔,黄金凤冠,只是简化了裙摆与广袖,改成了男子制式。 他的小虫虫穿着,比任何男男女女都好看。 魏禹一步步靠近,心跳没由来地加速。 李玺向来没耐心,嗖地一下蹿到他跟前,白嫩的脸蛋扬着,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我今天好不好看?脸上的毛毛用红绳绞了,还抹了口脂,你闻闻,香不香?” “香。” 魏禹喉咙发紧,拼命克制着才没把人扣进怀里。 礼官将红绸送到魏禹手边。 魏禹却没接,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握住了李玺的手,坚定又珍视。 李玺咧着嘴,笑嘻嘻:“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魏禹说,“我迎你回家。” 李玺乖乖地任他牵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亲人。 “祖母,多谢。” “娘亲,多谢。” “还有臭爹。” “还有阿姐们……” “多谢你们这些年纵容我,疼爱我,就算嫁到别人家了,我还是你们最爱的小宝。” 眼泪刚刚冒出来,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笑了。 是他们的小宝没错了。 永远是他们可爱的、挚爱的、最爱的宝贝疙瘩。 魏宅门口,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纵使有金吾卫开道,喜车还是寸步难行,最后,还是魏禹亲自下马,连连作揖,大伙这才让开一条路。 喜饼和喜钱一筐接一筐地撒下去,整个人长安城都洋溢着喜气。 魏禹的继母萧氏心里不大痛快。 打死她都没想到,魏禹会有今天,但凡哪路神仙知会她一声,当初她也不会把魏禹赶出家门。 她早就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不是没想过弥补,然而魏禹已经不领情了,这次婚仪根本没让她沾手,左邻右舍背地里不知道如何嘲笑她。 新人迎进门,按理,婆母应该在正堂坐着,等新人参拜,萧氏哪里坐得住?也不顾脸面不脸面的了,和萧、魏两家的亲戚们一道迎了出来。 李玺下了车,魏清清大大方方地过去接人,萧三郎从旁护着。 萧三郎的母亲也在,状似无意地走到萧氏身边,淡淡一笑:“堂妹也算熬出头了,好好待殿下和太子妃,将来少不了你的好日子过。” 萧氏知道,这位刚刚继任萧家主母的堂嫂是在提点她。 她略略一顿,提脚迎了上去。 魏清清正拿着笤帚,要给李玺“扫尘”,祈愿新妇一身清净地进门,将来清白富足地过日子。 “我来吧!”萧氏接过笤帚,蹲下.身,细细打扫起李玺的衣摆。 李玺下意识退了半步,腰后抵上一只手,是魏禹的。 魏禹接受了萧氏的示好。 萧氏长长地舒了口气。 至于魏白白……不用旁人提点,看到李玺身边那些穿红着紫的富贵郎君们,她早就凑上去巴结了。 小丫头还吊着眼梢,挑衅魏清清:“瞧着吧,我一定比你嫁得好!” 魏清清淡淡一笑。 如今,她的目标早已不是嫁人生子,攀附权贵,她要像柴蓝蓝那般,自己成为“权贵”,为自己挣来尊荣。 拜过堂,新人进青庐,结发合缨,行帐礼。 之后魏禹被同僚拉去饮酒,李玺不想去,在帐篷里躲懒。 外衣脱掉,靴子踢飞,头冠也摘下来,然后,毫无形象地把自己摔到软绵绵的大床上。 无花果拦都拦不住,“阿郎,你好歹给魏少卿些面子,就算不是第一次睡了,也别这么……这么熟门熟路啊!” “谁说我不给他面子了?他这不是不在吗,等他回来,我一准儿穿好。”李玺把脸埋在枕头上,翘着脚,一晃一晃。 “不必了,就算穿了,也要脱掉。”魏禹掀起帐帘,眉眼含笑。 他喝了酒,姿态慵懒,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味道。 李玺扭身看着,不由红了脸。 无花果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帮他们掩好帐帘。 新人第一夜,都是在青庐中度过。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李玺有些期待,也有些慌乱。 为了掩饰那点小慌乱,嘴上故意打着花花:“你是不是不舍得我等太久,所以提前回来了?” “嗯。”魏禹垂眸,看着大红喜褥衬着的那截小白腰,心头更醉。 “那我再穿上,让你脱,好不好?” 魏禹眸底一沉,“好。” 李玺真就穿了起来。 靴子,头冠,最后是繁复的喜服。 脱起来容易,穿起来难,李玺折腾了半天,不仅没穿好,还把中衣扯散了,露出大片肩膀。 魏禹就那么看着他,视线掠过精致锁骨,落到细窄的腰身。 手一伸,就扣住了。 “藏在枕头下的话本,可有讲述新婚之夜的?” “有……有一本。” 李玺仰在床上,眼底映出魏禹的模样,鼻翼间闻到的也是他的气味。 有熟悉的墨香,也有淡淡的酒气。 光是闻着,就醉了。 “背来听听。” 温热的大手掐在腰上,搅得李玺的声音磕磕绊绊 “却说某年某月某时某地,有只瓢虫误入草棚,识得一位小书生,彼此相伴。” “然则草虫命短,相能相守数日,临别之时,约定来世必化为人,相守一生。” “这一生,再相逢,小虫托生为人,小书生也长大了。” “尽管没有认出彼此,但他们还是遵守约定,成了彼此心目里最重要的人。” 魏禹笑,“最重要吗?” “嗯,第一重要。” 和祖母、娘亲、臭爹、阿姐并列第一。 魏禹瞧出他的小心思,惩罚般褪去中衣,“冷不冷?” 李玺摇头。 不仅不冷,还很热。 魏禹笑,“接下来,换我讲。” “新婚之夜,红烛高燃,书生把亲手编的同心结系在小虫腰上。” 魏禹贴近李玺耳边,亲了亲。 “虫虫的腰细不细?” “……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