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听着听着,阴郁的脸色越来开朗起来,眼睛里也露出了决心反戈一击的坚毅目光。钮星星看到了分化瓦解她的成功希望,就索性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张处长,我现在不叫你名字,而这样称呼你,因为这是在单位里,不是谈个人私事,而是在谈工作,很重要的工作。”
钮星星说到这里,神色禁不住严肃起来:“尤其是对你,当然,对国家和人民,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如果你手头保管有他的钱,我是说如果,你明白吗?就不要犹豫,应该果断地去上缴,去举报。否则,你不会安心,也不会安全,这种事迟早会败露的。这种不义之财,你藏在手里,就等于是藏着一颗不定时炸弹。它一旦爆炸,不仅会把你们的家庭炸得人仰马翻,还会毁了你们的前途。你要是引爆得早,他就会伤得轻一点,你自己还可以避免受到伤害。”
凤微微点了点头:“嗯,有道理。”然后垂眼想了想,抬头对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刘桂花呢?”
钮星星知道她对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充满了仇恨,不给刘桂花应有的处罚,她是不会死心的,就表态说:“不管朱昌盛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她是一定要处分的。也许她是被动的,或者可能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毕竟她违背了一个女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做了可耻的第三者,所以最少是撤职,至于是否把她开除出教师队伍,看具体的情况再定。”
凤有所醒悟,神色开朗起来:“钮局长,谢谢你。今天,你把我从迷雾中拉了出来,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你就等着吧,我会照你说的话去做的。”
钮星星高兴地说:“很好,我为你能及时醒悟过来而高兴。但你要讲究策略,不要跟他们搞得过于紧张。最好是先离婚,然后去举报。我等你的消息。”
凤站起来要走:“那我走了,钮局长。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
钮星星忽然想到一个自身安全的问题,就策略地补充说:“对了,张处长,我还要跟你说一下,要是你不去举报,我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因为,我们关系不一般,你知道的,我不能这样做。”
凤感激地说:“钮局长,你真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了。”
钮星星掌握了朱昌盛的一个重要证据——他妻子凤的口头录音。他相信只要把这个手机里的录音交到市纪委,朱昌盛马上就会被“双规”,然后以他为突破口,将市里的分子一网打尽。
可是他却按兵不动,坐观其变。他要等举起义旗,反戈一击,去主动举报朱昌盛。这样做,既给凤一个悔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又让组织从凤的嘴里获得一些更加重要的信息和证据,收到更好的反腐效果。
当然,他这样做,还有其它一些考虑:一是他必须讲究斗争策略,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搞了自己的校友,背负“大义灭亲”的骂名。二是他也得考虑自身的安全,如果让朱昌盛他们知道是他在背后搞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善罢苦休的。所以刚才谈话时,他最后有意跟凤说了那番话。
晚上回到家,钮星星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把白天的意外收获告诉娇妻。小妮听了以后,没有吱声。她并没有多少惊喜,而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在思考这件事。想了一会,小妮开口了,没想到一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
小妮说:“有一句古文叫什么?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生,大体是祸福相生的意思。今天下午,你看似做了一件很有收获的喜事,却说不定已经埋下了一个祸根。”
“哦?这么会呢?”钮星星看着自己的反腐高参,“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埋下了什么祸根。”
小妮一本正经地说:“你犯了地下斗争的大忌,自己暴露了身份。后面你劝凤反戈一击将功赎罪的话,不是暴露了你的真面目吗?如果她把以前你的一系统行为联系起来考虑的话,难道就不会到你这是在搞朱昌盛吗?”
钮星星傻眼了。
小妮又说:“也许你太急于求成,或者说自我感觉太好,太过自信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毕竟是夫妻啊,有着扯不清的感情和利益关系,要是她把你今天的谈话内容告诉朱昌盛,你会招惹来什么样的祸害,还说不定呢。”
钮星星自信地说:“我相信她不会的。”
小妮说:“即便她不会有意告诉他,也有可能在无意间透露出来。凤如果真的回去跟朱昌盛闹离婚,朱昌盛又知道你们谈过话,那他就会追问你们的谈话内容,凤就是不说你后面的那番话,他也会迁怒于你,认为你在挑拨离间。反正,你暴露得太早了,或者说,不应该这样暴露自己。看来,你在政治上还不够成熟。”
沉浸在成功喜悦中的钮星星被娇妻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有些不快,却也清醒了一些:“那我给她打个电话,跟她再说一说,让她保密。”
小妮一边去厨房里弄饭菜一边说:“现在打电话给她,是不是适合?她也许正在跟朱昌盛闹离婚呢。”
钮星星心里有些紧张,在当地转着:“那怎么办呢?”
小妮说:“现在只有提高警惕,加强防范,密切注意凤的朱昌盛的动向,然后见机行事。”
小妮说得一点没错。凤到家后,马上就开始行动。儿子和朱昌盛还没有回家,她就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先将自己保管的银行钮和现金转移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再次翻找朱昌盛的东西,想发现一些新的证据,却没有收获。
家里被翻得非常凌乱,她有意不收拾,也无心整理。她现在一心想着跟朱昌盛尽快离婚,带着儿子另过,然后寻觅适合自己的男人,过几年幸福的生活。下午钮星星的谈话,拨开了笼罩在她心头的乌云,让她看到了阳光和希望。
是的,钮星星说得没错,我早点离开他,就能早点脱逃苦海,结束这活寡一样的生活,早点举报他,也能让他早点进去,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义之财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成天担惊受怕的,又不能放开手脚用,那不就等于是守着一堆没用的废纸吗?而且这堆废纸还有把你烧伤的危险。还是不要这不义之财为好,而应该去要正当的钱,要新的生活,新的前途,新的希望。凤下决心先跟他离婚,然后去纪检部门举报他。
一会儿,儿子放学回家了。他开门进来看见家里这种样子,惊慌地看着她说:“妈妈,这是怎么啦?”
凤已经想好,也下定决心,所以变得出奇地坚强。她不再悲伤和脆弱,也没有流泪,而是脸色平静地走过去,将儿子拉到沙发上坐下,认真地对他说:“小海,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你跟妈妈过,好不好?”
小海不理解地打量着她说:“你们又吵架了?”
凤说:“这次,妈妈真的要跟他离婚。小海,你已经不小了,应该懂事了。你爸爸太不象话,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还给她买了房子,搞了装修,添了家具。象一个新家,比我们这里还要好。唉,我们就成全他们吧。小海,你跟妈妈过,妈妈会待好你的,啊。”
读初中的小海懂事地点点头,却突然垂下头,身子一抽一抽地哭起来。两行热泪噗噗地跌在他的小手背上,慢慢滚落到地上。
凤拉起他的手,安慰说:“小海,不要难过,妈妈会照顾好你的。你也要替妈妈争气一点,啊。”
然后把儿子拉到他的卧室里,让他坐下来做作业。可儿子没有心思做,只顾沉着脸坐在那里生闷气。凤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听外面门上响起开门声,才关上门,出去坐到客厅里,准备跟朱昌盛进行离婚谈判。
朱昌盛开门走进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情景,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声不响地走到客厅里,站在她面前,轻声问:“你想怎么样?”
“离婚。”凤冷冷地说,“我成全你们,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住到那里去吧。”
“哦?”朱昌盛在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也很冷静地说,“你想通了?不,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凤没好气地说:“我早就想通了,只是怕你出事,才忍到现在。”
朱昌盛警惕地问:“那你现在怎么就不怕我出事了?”
凤说:“这种事迟早要暴露的,我何必要为你牺牲呢?没用的,我倒一直为你担惊受怕。要这么多钱,又不能用,没有一点意思。”
朱昌盛有些着慌:“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