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前面一排民房的墙角,怯怯地停住,然后慢慢往回走。她的脚被前面那幢教学大楼吸引得痒痒的,总是要走过去。那里的一间办公室里有块吸铁石,她就是一粒铁屑。他们之间有一个看不见的磁场,互相吸引着。她的身子轻漂漂的,老是要向他飞过去。
是的,现在她一天不从他办公室前面走过,往里看一眼他,两天不与他交流一下目光,就受不了,。
这一阵,不知为什么,校长室的门一直关着,或者虚掩着。朱校长也不象以前那样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经过她门前时,总会看她一眼。现在他好象忽然定心了,不那么浮躁了,是不是与吕小妮勾搭上了呢?
邢珊珊心里越来越着急,心里还有一股无名的火气。这天上午上班后,她细致看吕小妮,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就没办法跟她寻事,沤气。
她只得继续关心校长室里的动静,但校长室的门还是关着。朱校长是不是开会去了?她猜测着。昨晚,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没回。前天给他发的一个邮件,也是有去无回。她心里象失落了什么东西一样安定不下来,还空得有些难受。他究竟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忽然,她隐隐听见校长室里有声音,就看了吕小妮一眼,见她在电脑上忙着,没有在意自己,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过道的西边走去。她不能往东走,那样要被吕小妮发现的。
她只能走到楼下,站在他的窗下干咳,让他到后窗口来跟她对视。以前多次这样惊心动魄地对视过,现在他怎么不肯了呢?
走到楼下他的后窗底下,她的心禁不住一阵急跳。她想张嘴干咳,心里却又一次争斗起来:你不能这样意乱情迷,这样下去,你真的没救了。你怎么会变得这样没有出息了呢?简直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
按照传统道德观念,她知道自己应该遵守妇道,忠于丈夫,生儿育女,营造并维护好一个原本不错的家庭。从理智上说,你是陶晓光的合法妻子,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是家庭的法定主妇,理应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一个当母亲的义务。自己的所作所为,要对得起丈夫孩子和家庭。这就是理智。
一个受传统观念熏陶的有知识有修养的大学生,一个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为人师表的教师,一个优秀的女人是深懂这些道理的。可是,她心里的另一个人却象个顽皮捣蛋的学生,总是不听理智的话,她无法控制自己。
在情感面前,她变得天真幼稚,甚至有些弱智,没有了自制力。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心是什么时候被朱校长彻底俘虏过去的。可能就是他那次诱惑性的招谈吧,后来他又给你说媒,阴谋接近你,追求你,大胆地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让你陷入了这个难以自拔的泥坑。慢慢地,你的心就完全被他占据了。
是啊,这人的感情也真的是很怪的。她现在明明有理想的丈夫,有幸福的家庭,有不错的工作,脑子里却偏偏一天到晚都是这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她只要远远地看到他,心里就踏实;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心头就甜美;只要获得他一个眷顾的目光,她就感到说不出的幸福;他只要主动跟她说一句话,她就要被陶醉;而相反,她只要一天不在校园里看见他,心就空得难受。象失落了什么东西,牵挂着,甚至心情沉郁,脾气也莫名其妙地变坏,有时还要把心头的不快发泄到丈夫或者别人身上。直到看到他,得到他的眷顾才安静下来。
这就是她的感情。理智与感情不断战争的结果,是情感越来越占上风。在情感的天平上,她爱的法码越来越往不该倾斜的那面倾斜了。
所以,她的身上存在着互相矛盾的两个人的性格和影子,一个是一切正常的现实的理智人,一个是被锁在她内心的蠢蠢欲动的要挣脱一切羁绊的情感人。这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毒瘾。毒品吸得越多,瘾就越重;同样,爱得愈烈,情就陷得越深,就越是难于自拔。
她现在还在往爱的深渊里陷。她觉得这种绵绵的思念,这种痴情的向往,这种充满诱惑的期待,就是一种幸福,一种人生的享受。在这种爱的煎熬中,她得到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快乐,也充实着自己的心灵和生活。她感到这样活着,人才有意义和价值。所以,她就是遭遇再大的困难和危险,也不愿放弃这种幸福,这种机遇。她甚至觉得他们的相遇相知,是天赐的良缘,是上世的安排。
她心里矛盾着,到三楼去转了转,再下楼来往东走去。她慢慢走着,吴兴培教师从对面走过来,她赶紧抬头冲他一笑:“吴老师,你没课啊。”
吴老师也彬彬有礼地说:“嗯,邢老师,你也没课。”就擦身而过。
她已经当了副教导主任半年多了,全校的老师却几乎还个个都叫她邢老师,有一部分老师却叫吕小妮为吕主任。这也让她感到不快,不安,有时甚至有些恼火。所以她就一直想让朱校长抢先给她扶正。扶正了,看他们还叫不叫她邢主任?
她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一看,吕不妮不在办公室里。她就往东走几步,伸长脖子往校长室里一看,见吕小妮正站在校长室里跟朱校长说话,朱校神情专注地看着吕小妮。她的心痛了一下:朱校长真的跟她勾搭上了?
朱校长面门而立,一抬头,看见了她。她做贼心虚,赶紧缩了回去。但立刻,她又壮起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一声不吭地站在校长室门口。她要去看他,更要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极力镇静着自己,心却还是无法遏止地急跳起来,脸也有些发烫。
朱校长这才把目光向她投射过来,吕小妮也跟着掉过头来看她。她心慌决乱,再次象犯了错误一样低下头,缩了回去。
但一走进教务处办公室,她又后悔起来。你害怕什么呀?应该大大方方地站那里,一起跟他们说说话,真是。
她心头更加不踏实起来,仿佛一件宝贝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遗憾地痛着,无端地烦躁起来。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打开电脑,点开邮箱,再次给他发邮件:
朱校长:你为什么既不给我回短信?又不给我回邮件?现在,你在跟吕在谈什么?你们谈得好投入啊。我不是神,面对诱惑我没法无动于衷;我是个俗人,所以面对任何一个可以靠近你的女人,我无法不起妒忌之心!
一会儿,吕小妮走过来说:“你发现早恋的那对学生,我招他们谈话了,却还是没有改。我就想请示一下朱校长,看怎么处理他们。”
她讪笑着说:“哦,为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吕小妮注意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却憋住了没有说。她想她如果说她什么,她就跟她翻脸吵一架。可她最后没有说,她也就不好寻衅闹事。
但她更加憋不住,再不与朱校长进行一下交流,她就受不了了。她坐立不安,办公都没心思。可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到校长室里去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特别笨,连一个象样的谎话都编不出来。只得暗中留心着朱校长的踪迹,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她才看见他关了门走出校长室,往楼下走去。她不再犹豫,连忙装作有事的样子,走出办公室,追了上去。
她脸上尽量放着自然的笑容,加快步伐追上去。朱校长回头看了一下,却没有放慢脚步,还加快速度往楼下走去。她下了楼,见没人看见他们,就小跑步追上去,轻声严厉地说:“这几天,你为什么不理睬我?”
朱校长压低声说:“都给你回了啊。”
“我没有收到。”她正要问他昨天与吕小妮到底说了些什么,朱校长把脸扭向一边,突然向他的轿车走去。
这时候,后面有两个老师走过来。但她没有发现,以为是朱校长不睬他,心往冰窟窿里直坠。她无法忍受他的冷漠,简直要疯了。
他真的变心了?邢珊珊开始胡思乱想,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要这样对我!不,她心里喊道,朱校长,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要是真的始乱终弃,我就去告你。
他一定勾搭上了吕小妮,才这样对待我的。哼,要是被我发现,我让你们不得好活!
她呆呆地转身退回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动。过了一会,她站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下去向宿舍楼走去。
回到家里,她一点劲都没了。既不想做家务,也没心思看电视,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会儿,陶晓光回家了。一看她的脸色,就问:“你怎么啦?”
她没吱声,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身体不舒服?”陶晓光放了包,开始烧饭。他边烧菜边冲她说:“身体不舒服,就去卧室休息一下,我烧好了叫你。”
她觉得丈夫这样忙,而自己却坐着发呆,有点不大象样,就到卧室去和衣躺下。但眼睛却闭不上,一眨一眨地看着里边的床板,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那阵她作好了离婚的准备,一步步地实施着离婚计划,可是却迟迟得不到朱昌盛的响应,就不得不暂时谈化这个念头,慢慢与陶晓光恢复了一些夫妻生活,勉强维持着这个家庭。
“吃饭了。”不知什么时候,陶晓光走到床前,看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