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星星见他说这件事的时候,郝书记的神色明显阴沉下来,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于是他想索性再说一说他在里面的感受,也好对他起一点警示作用:“唉,郝书记,在里面的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啊。冤屈,痛苦,绝望,我甚至都想到过自杀。”
郝书记脸上闪过一层不愉快的阴影,小妮马上用干咳提醒他,他才改口说:“多亏郝书记及时出面给我说了一句公道话,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呢。”
郝书记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说:“说明你的意志还不够坚强,啊。以前一些老同志在牛棚里被搞得多惨,也都凭着对党的信念,对人民的忠贞,对国家的希望,挺了过来。另外,你也应该相信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法律。法律是公正的,也是讲事实的,政府也不会冤枉好人的。”
“是,是,我也觉得自己不够坚强。”钮星星点着头说,“好在我平时,非常注意这些事。她也一直跟我唠叨,要我不要把手伸得太长。所以我就很小心,不要说拿人家的钱了,就是一般的礼品,我都不要人家的。有人来给我送钱,能退的,我就退还人家,不能退的,就上缴到教育局的廉政帐户上。”
小妮见郝书记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就给钮星星使眼色,示意他把话题转过来。钮星星只得再一次违心地说:“好在郝书记给我支持了公道,我才被及时放了出来,真的非常感谢郝书记。”
郝书记脸上重新放起红光:“不要多说这种话了,不说不好。”
钮星星点点头,语题一转说:“郝书记,今天你能在忙中,抽出时间见我们,我们真的很高兴。呃,我就想趁这个机会,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郝书记从小妮的胸脯上拔出目光,看着他问:“什么情况?”
钮星星说:“郝书记,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我跟朱局长是大学校友,我们两人曾多次得到过他的帮助和关照。这个恩,我们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他做得太过份了,对他的前途不利。真的,据我所知,已经有些人在暗地里搜集他的证据,准备告他。”
“哦?”郝书记坐直身子,有些不安地问,“你知道都是些谁吗?”
“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钮星星坦然地说,
“但他的一些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据说,已经有人在背后写过两次匿名信,举报他。虽然他暂时没事,但我担心他迟早会出事,所以想请郝书记从侧面提醒他一下。我是不能跟他直接说的,他好象已经对我不太放心,甚至有所怀疑。郝书记,他这是多心了,我们怎么可能在背后搞他呢?”
郝书记有些怀疑地看着钮星星的脸色,目光很是复杂。他眉头微皱,不无警觉地问:“那他到底有些什么问题呢?说实话,我对他不太了解。我是通过别人介绍才认识他的。只觉得他头脑比较灵活,有些能力和闯劲。”
“说来也真巧,他要扶正时,梁书记正好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中央学校学习,出来以后,一般都会另有重用。而梁书记又特别尊重我们这些老同志,走的时候,把市委这个摊子都交给了我。我就只好挑起来,有重大事情,我只要打电话向他汇报一下就行。所以,有人来替他说好话,还把他介绍给我。我就在一次干部调动时,也把他的事向梁书记说了说,梁书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就顺利通过了。”
郝书记在说番话的时候,还是不时地去看小妮的胸脯。小妮知道他这是有意说给她听的,意思是他以后就是市委一把手书记了,你们夫妻俩的前途就掌握在他手中。
钮星星听后则想,怪不得朱昌盛突然得到扶正,原来这样。这中间,他们一定存在着权钱交易,哼。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郝书记,我觉得,朱局长在项目建设、提拔干部和生活作风等方面,都有比较严重的问题。再不改正的话,是非常危险的。真的,我替他好担心。他在当市职业学校校长期间,与陶晓光都有不小的经济问题。”
小妮在钮星星说话的时候,把那件礼品不声不响地放到郝书记的书房里,然后走出来,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她才故作神秘地插嘴说:“是的。我们学校里对他们都议论纷纷,有的老师还在暗地搜集他们的证据,关注着图书馆墙体上那条曾经出现过的裂缝,有的人还经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可能要向上反映。”
果然有效果。郝书记听到这里,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个朱昌盛,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这真的太出乎我的意外了。这样下去,是迟早要出事的。”
钮星星见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就更加起劲地说:“他当了局长以后,不仅在建设项目上有经济问题,譬如,他跟胡思义的关系就很不一般。还在提拔任用干部上,存在着权钱交易的情况。”
小妮假装制止丈夫说:“这些事情,没有证据,你就不要瞎说。你就把你发现的一些事情向郝书记汇报一下。”
钮星星沉默了一下,喝了一口说:“他在经济上究竟有多大的问题,我不太清楚。但在生活作风上,我是知道一些的。实事求是地说,朱局长的生活作风很糜烂。唉,我们看着,心里都很难过。他在当职业学校校长时,就与副教导主任邢珊珊有婚外情。所以,才一步步把她的丈夫陶晓光提上来,现在当了职业学校校长。郝书记,你也听说邢珊珊自杀的事了吧?我们教育系统的人都认为,邢珊珊的自杀与他有关。”
郝书记猛地停住,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他:“怎么说?”
钮星星故意还是那样平静地说:“那天,邢珊珊到教育局里来找他,他突然躲掉了,吓得连办公室的门都忘了关。邢珊珊就坐在他办公室里等他,不知在他办公室看到了什么,过了半个小时,她走出去时,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都快站不住了。回去不久,她就关在家里,开煤气自杀了。”
“什么?”郝书记惊讶地走过来,看着他说,“这是真的?”
钮星星说:“我们教育局许多人都看到的,据说还有人写了匿名信举报他,可不知怎么回事,检察机关没有派人来调查这件事。”
“朱昌盛是这样的人?”郝书记怀疑地说了一声,坐下来,皱眉看着他们说,“这事要是真的,就不是一般的生活作风问题了。”
钮星星看了娇妻一眼,又说:“我们也这样认为,所以才向你汇报的。另外,朱昌盛当了教育局副局长以后,还与另外三个女人有不正常关系。”
郝书记问:“还有三个女人?哪三个?”说着爱昧地盯了小妮一眼,小妮别着脸不看他。
钮星星说:“一个是郊区一个中心小学的副教导主任,叫方雪琴;一个是教育局基建处副处长,叫施海霞;还是一个是教育局秘书处借用上来的语文教师,叫刘桂花。她们都很年轻,长得也不错。”
郝书记的神情严肃起来:“这种话,是不能捕风捉影的,有证据吗?”
钮星星毫不畏惧地说:“都是别人亲眼看见的。”
郝书记追问:“谁看见的?要是去调查的话,他们敢站出来作证吗?”
钮星星想了想说:“要是替他们保密的话,我相信他们会出来作证的。”
小妮趁机敲边说:“也不一定,他还是教育局局长的话,谁敢啊?除非他不想在教育系统混了。就是有人来调查我,我也不会说的。”
夫妻俩配合默契地做着反腐工作。钮星星知道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胸中激荡着一股不怕丢官,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豪情。真的,只要能把分子绳之以法,他就是不当这个副局长,也在所不辞。
小妮就比他谨慎多了,也考虑得比他周到。钮星星正要再说什么,她连忙抢过话头,十分策略地说:“郝书记,我们向你反映这些问题,
或者说是汇报这些情况,完全是出于正义,也是对您的信任。这事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更不能跟朱局长说。他要是知道了,那我们还怎么见他啊?还怎么做人?对吧?我们向你反映他的目的,就是想通过你,提醒他一下,或者招他谈一次话,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挽救过来,不要出什么事。”
钮星星赞赏地看了娇妻一眼,补充说:“是啊,我们真的都不希望他出事。他帮了我们这么多,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我们很替他担心。他出了事,对我们也没有好处。郝书记,如果你招他谈话,千万不要说是我们说的,免得他产生误解。”
郝书记似乎有所警觉,就带着告诫地意味说:“这个我知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这既是组织原则,也是为人之道。不出卖朋友,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