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茫然地站在过道里,头转来转去看看,然后往楼梯口走来。她的心一阵狂跳,想待他走过来时叫住他。可她正要喊他,吕小妮和刘红从另一间房间里走出来,刘红喊住他说:“朱校长,你到哪里去?”
邢珊珊连忙将身子缩进去,躲在门后不动。
朱昌盛说:“我去看看陶校长。这么晚了,你们到哪里去啊?”
吕小妮说:“去街上买些女人用的东西。”
朱昌盛说:“就你们两人去?这么晚了,两个女人到陌生的街上去买东西,不害怕吗?”
“我们也想叫几个人一起去,可以都休息了,叫不到。”刘红说,“朱校长,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邢珊珊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听着。
朱昌盛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们在下面大堂里等我,我找一下陶校长就来。”
邢珊珊一听,就象有人追似地飞奔下楼,奔到门前使劲敲门。陶晓光走过来打开门,见她急赤白脸的样子,吃了一惊:“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她闪进门,猛地将门关上,一声不吭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眼睛看着电视,脑子里却很乱。她心神不宁地等门上响起敲门声。可是,她等了好一会,门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洗澡?”已经洗了澡穿着睡衣靠在床上等着她的陶晓光,有些不耐烦地催她。她呆呆地说:“我不洗。”
“不洗,你呆着干什么?”陶晓光不解地说,“坐在床上看,舒服。”
邢珊珊又坚持等了一会,不听有人敲门,知道他不来了。脑子里反复猜测着,他为什么不来了呢?是直接与吕小妮上街去了,还是中途去了别处?这别处又是哪里呢?是不是到那个导游房间里去了?导游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吗?想到这里,她转脸问陶晓光:“那个导游,也跟我们住在一起吗?”
陶晓光奇怪地看着她:“你问这干什么?”她说:“随便问问,怎么啦?”他看着电视说:“这次就她一个人一个房间,其余的都两个人住。”
“什么?就她一人住?”她惊讶地说。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补充说,“她的待遇倒比谁都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酸酸地想,他难道在她那儿?就憋不住问:“她住哪个房间?”陶晓光说:“好象是702室吧。”她脚痒痒的,想过去看个究竟。
“明天怎么安排?”她看着陶晓光,故意问,“我去看看”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陶晓光皱着眉头说:“要你烦什么烦?这次旅游,由朱校长负责。校务会上定的,你瞎操什么心啊?真奇怪,你怎么突然对这安排热心起来了?”
她说:“怎么安排,很有讲究的,你懂不懂?”
陶晓光理解错了,暴露了他心里的一个块垒:“你也怀疑啊,我估计朱校长,这次能拿到不少回扣。”
“回扣?”她惊讶了,睁大眼睛瞧着他,“不会吧?你有没有问过其它旅行社?”
陶晓光有些神秘地说:“我偷偷问过两家,他们的价格是比我们高,一家开价3860元,一家4200元。可就象你刚才讲的,活动不同,价格就不同,我们哪里搞得清?”
邢珊珊愣住了,没想到他对朱昌盛还这么不信任。要是朱昌盛知道,肯定会生气的。据她所知,现在做什么事,都有回扣的。朱昌盛抓住不放,就是为了捞那么一点回扣。陶晓光的小心眼,她是知道的,可他对朱昌盛这么怀疑,她却没有想到。她想为朱昌盛说一句话,又不能太明显,就模棱两可地说:“没有根据的事,不要瞎怀疑。”
陶晓光忙说:“你不说起,我是不会说的。你不要对任何人讲。被朱校长知道,会不开心的。被别的老师晓得,那就不得了了。”
邢珊珊还是要出去看,陶晓光以为她要关心这方面的事,就没吱声。她出门,走上七楼,一路走过去听,都没听到朱昌盛的声音。就走到702室门外,仄耳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只有喁喁的电视声,听不出有人声。
但她还是忍不住敲了门。邢导游出来开门,看着这个漂亮阴郁的女教师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说:“朱校长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
邢导游脸露惊愕之色:“他怎么会在我这儿?”
“我……”邢珊珊有些尴尬,结巴着没说完,就转身走了。回到房间,陶晓光问:“你看到什么了?朱校长不在不哪里?”
她故意告诉他说:“朱校长兴致真好,跟吕小妮刘红上街去了。”
“什么?”陶晓光张大了嘴巴,“这么晚了,还跟她们上街?张医生有没有去?”
她说:“没有。”
“是吗?”陶晓光越发惊讶了,“你看到他们去的?”
她又反过来说他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你想到哪能里去了?”
陶晓光兴奋地要她,她没有反抗,却还是象往常那样,闭着眼将身上的他想象成朱昌盛,才与他一起达到了糕潮。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了饭,就上车出发了。邢珊珊更加敏感地留心着朱昌盛的一举一动。她今天要找机会问问他,昨晚他与吕小妮她们逛街逛到什么时候?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如骨鲠在喉,难受极了。
一会儿,车子到达泰山脚下。轻装而来的教师们纷纷下车,站在停车场上,抬头望着巍峨苍翠高耸入云的泰山,都禁不住发出一声声惊叹:“这就是泰山,真是名不虚传啊。”
于是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开始登山。邢导游举举手里的小旗,宣布了一些有关的规定,朱昌盛讲了几条登山的注意事项后,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登山吧,看谁最先登上泰山顶峰。”
邢珊珊站在人群里,一直在偷偷看着他。盼望他能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可他只顾与妻子走在一起,还忘乎所以地边走边说笑。她心里感慨地想,这个人心里还是只有妻子啊!
陶晓光招呼着她,与于副校长他们一起往山上爬去。开始,队伍自觉形成了两个阵营,一个以他们家庭为中心,一个以朱昌盛家庭为中心,前后响应着向上攀登,一个接一个,跟得很紧,谁也不甘落后,象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可渐渐地,队伍就稀稀拉拉地拉长了,变成了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
邢珊珊一直在后面,看着朱昌盛的身影。朱昌盛现在身边只剩下四五个兵,快变成光杆司令了。他跟张医生并肩走在一起,前面是吴兴培,后面就是吕小妮和邢导游。
吴兴培也想提拔,所以平时就有些巴结他,连现在旅游都跟他走得很近。吕小妮这次没当上副校长,不象上次没扶正时急了,好象没事一样。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吧?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还想接近朱昌盛?想着学校这最后一个副校长的位置呢?邢导游跟他那种默契的样子,不说与他有感情上的关系,起码也有利益联系。所以这三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走在他的周围。
而她这边也只有五六个人了。她和陶晓光,于校长夫妻俩,还有刘红及陆红小珊老师。大家都努力向上攀登,弯腰佝背,在陡坡处紧紧抓着铁索。
朱昌盛的身姿很矫健,一直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还给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她使劲攀登,想赶上他。可陶晓光不急,慢腾腾的,走走停停。她不停地回头喊他:“你快一点啊,看人家都爬到那边去了。”
陶晓光说:“急什么?又不是比赛。”她拿他没办法,不好撇下他去追他们。
过了一会儿,朱昌盛他们已经爬到山腰里了。她抬头看他高高在上,只顾自己往上攀登,一点也不顾她,连回头看她一眼也不肯,真是气死了。你等等我呀,她在心里无奈地喊,你在妻面前就装得这么正经,这么怕她?
这时,她看见朱昌盛蹲在上面一块石头上,伸出手去拉下面的妻子。因用力过猛,凤上去后,一个踉跄扑倒在他怀里。看着他们这股亲昵劲,她心里就象灌进了一罐醋酸:我的天,原来他们还这么好?那我算什么啊?真的是个可耻的第三者?那就算了,就此打住吧,以后再也不要睬他了,哼,让你去跟妻子好吧。
这样想着,她就闷闷不乐地只顾爬山,不再去关注他了。
到了泰山绝顶,上面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都在兴奋地向四周眺望,嘴里不住地发出由衷的赞叹声,有的还在做着各种姿势,咔咔咔,不停地拍照。
邢珊珊被感染了,也站到山顶边的石涯上去往下眺望,立刻就体会到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胸中涌动着滚滚诗情,可惜她不是诗人。要是朱昌盛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诗兴大发,即兴赋诗呢。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起他来。她找了一大圈,终于见他被挤在对面那个山崖上的人缝里,她根本无法靠近去。
她随人流来到日观峰。随意地跟在陶晓光他们身后走着,看着。
突然,她被一个小小的景致吸引,走过去一看,不禁怦然心动。日观峰拱北石四周的铁锁链上,锁着一把把“同心”锁。这些“同心”锁让她联想到爱情,又想到令她心痛的现实:为什么此时在泰山顶上,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这富有纪念意义的名山绝顶上拉一拉手,表示一下爱意呢?或象其它有情人那样相拥着拍个照,接个吻,以作永远怀念呢?要是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给我讲讲有关泰山的故事,赋几句诗,那该有多美啊。就是被别人看到,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