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思园抓住他的手指,折回去:“不许你这么说!只有‘永远’,没有‘最后’!”
天黑了,穆广和潘思园进了院子,穆广喊:“穆慧!穆超!”
母亲秦采芬应答:“回来啦!”
接着母亲从屋里迎出来,穆广诧异,母亲身后站着潘志高厂长。母亲说:“潘厂长担心你把他女儿拐跑了,硬在这里候着呢!”
潘志高:“打了不少鱼嘛!”
母亲:“那就一起吃个便饭。”
饭菜端上桌子,穆广问:“他们俩呢?”
母亲:“穆慧上阿牛家去了,阿牛来信了。穆超上同学家里去了。”
晚饭后,母亲把鱼挑大的捡了一大半,用个篮子装好,上面盖上水草。“穆广你送送潘厂长,把这鱼带上。”
潘厂长:“哎呀,这可使不得。”
母亲:“鱼是两个孩子共同打来的,理应分你们家一半。要不,我们潘思园还不委屈坏了。潘思园,是不是?”
潘思园笑了笑:“嗯——,跟穆广哥哥一起下江,本身就是个享受。”
出门后,母亲说:“穆广你顺便把穆超给我找回来,他跟同学一玩就忘记时辰了。”
送走了潘思园父女,穆广去找穆超,经过江心洲学校,听到箫声,穆广心中大吃一惊:“易洲回来了?”
他快步走进学校,站在门口一看,是秦晴在吹箫。穆广站了片刻,转身就走,秦晴:“谁在外边,是人是鬼,都给我进来!”
穆广进来,接过箫,心疼地看着秦晴。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底里涌起一股情愫,这个情愫是一种没有任何理由的直觉,这个直觉对他说,他真正爱的人还是秦晴。他横过来拿着箫,问:“为什么?”
秦晴仰面,迎着他的目光:“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折磨我的,不是易洲,不是我自己,是你,穆广!”秦晴的眼泪下来了,“箫是动听,但它只是一支插曲。我们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感情到哪里去了?”
穆广看着她,没有言语。
秦晴一任眼泪往下流:“你第一次到旌德,住了两天,跟她相处,满打满算,只有四十八个小时,来的时候,她就双手拍打你。她在这里半个月,你们几乎天天见面。你们一起下江打渔五次。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心里没有什么!”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吧。”秦晴止住泪,“她在为她父亲找一个后妈。”
“什么意思?”
“潘志高的老婆死了十几年了,一直单身!”秦晴冷笑道,“那姑娘的心窝子,比你想像的,要深得多得多!”
穆广想到刚才回家时的一幕,一瞬间坠入迷雾。
“对不起,让你看到另一面的秦晴了。秦晴不该是这样的。”秦晴从他手中接过箫,“太晚了,你陪人家打渔半天加一个晚上,太累了,你回去吧!”
穆广忽然吼道:“怎么一切都成了我的错了?”说完,掉头冲进夜幕中。
江心洲电热器厂第一批产品出来后,毛鉴民对秦耕久说:“老书记!首批试销,我亲自去跑吧。”
秦耕久这才明白,当初他竭力抵制,不让穆广当业务员的真正意图。“亲自”两个字在秦耕久的心头滚动了一下,但他,想都没想,爽快地同意了。
不让穆广去“跑业务”,自己一个堂堂的行政村会计赤膊上阵,又管钱,又花钱,背后有人议论。毛鉴民不大好意思,他特地起了个早,天蒙蒙亮就出了门。
穆广跟妹妹穆慧每天起早到江边起网。兄妹俩一路起网,起到夹江渡口的时候,听到求救声。
原来是毛鉴民。毛鉴民不想让摆渡的张大爷知道自己出门了,自己划着鹞子盆进小江,一不小心,掉到水里,拼命扑腾。接着大声喊:“张大爷!张大爷!救救我!”
穆慧按着穆广的胳膊,静静一听。
穆广说:“好像是毛会计。”说完,起身往那边跑。
穆慧拽住他,说:“别管他!”
穆广甩脱妹妹的手:“你胡说什么,他是个出了名的旱鸭子,怎么能见死不救?”
早晨,水温比较低,穆广边跑边脱衣服,跳下去,在后面拦腰抱着拖到岸边。毛鉴民扭过头来:“我的包,我的包!”
穆广又游回去,发现他的包已经漂走了,他顺流往下游,一直追到涵闸,追到包,就地上岸。穆广从岸上走回来,一路洒下水迹。
毛鉴民很狼狈,坐在夹江边的枯树桩上。穆慧一路上捡着穆广的衣服走过来。穆慧把外衣递给穆广,穆广把它披在毛鉴民身上。毛鉴民把衣服还给他,从他手里接过包,低着头往回走。
当天下午,毛鉴民跟秦耕久说:“老书记,算了,想来想去,试销业务我干不了。”
“你干不了?”秦耕久一点也不诧异,“那让谁干呢?”江心洲每天大大小小的事,老书记洞若观火,一本清册。
毛鉴民:“还是让穆广去吧。那小子脑子活。”
秦耕久看着他,微微一笑。毛鉴民说:“脑子活,有时候是缺点,有时候是优点。”
给村办企业跑业务,这在当时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这个消息,让妹妹穆慧和弟弟穆超兴奋不已。
穆广把旋网张挂在树上,朝屋里喊:“穆慧,你给我把网补好。”
穆慧出来了。他又喊:“穆超,你带个盆,到坝头杀猪匠家张一盆猪血回来,我要晃网。”
穆超说:“一张旋网,够你塞上一包。网脚子至少有十斤重。你跑业务带旋网,人家会说你是傻逼。”
穆广说:“一路打渔,可以挣吃饭钱,村里只报销盘缠钱,不报销吃饭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