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为君斩诸苍山乱流间 下

傅安湖凌空一抓,大骨锤立时夺水而出,飞入他的手中;瞧了又瞧,发现缭绕着黑气的锤头上有四个切口,左右都是一大一小,分明是被削去了的兽角,沉吟道:“是诸怀兽么?这种骨器只怕南荒才有。”正思忖间,骆捕头噗地仰翻在船,双桨已被一股巨力在猝不及防中扯进了水去;肩胛生痛,顾不得一声哀嚎,即跃了起来,抽出佩刀,谨慎不安地环视着水面,道:“怎么办?船桨都被抢了。”

“无妨,”傅安湖举起骨锤,笑道,“这骨器还是不错的,可要看在谁的手上。”运气发力,数道碗口大小的黑芒自锤头处抢出,散落四周;恰似蛟龙入水,吟声雷动。登时惊涛拍岸,乱石崩云,可怖已极,无论水底有什么东西,只怕都得被轰飞出来。

小船随着波浪剧烈地前晃后荡,行速缓慢了起来。傅安湖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头,突然用骨锤斜指前方,道:“那个可是你当日看到的鬼物?”骆捕头打了个踉跄,险些跌落水中,立马扎了个弓步,稳住身形,方向傅安湖所指之处望去,道:“看不清。”眼睛半眯,又看了一会儿,“啊,对,就是他。”

崖壁上长着一棵嶙峋老松,横斜的松枝上,正背立着一个青面鬼。只见他长得形体瘦削,脸颊凹陷;脖子已断,裸露的血肉闪烁着暗淡的紫光;惟有项部尚有些须皮肉系着的头颅倒吊在背。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珠,手中持着从骆捕头处抢来的双桨。

断头青面鬼盯着他们,顺向将右手中木桨高举起来,猛力往后方一掷,去势速甚,尖声顿作,直类长枪啸风。同时,跃下波面,双足逆奔而来,疾如游隼。

激射而来的木桨,欲要粉碎傅安湖的咽喉;傅安湖不以为意,用骨锤将它格往一旁,'啪'地一声,木桨半折,桨柄直入峭壁三寸有余,石屑乱飞。断头青面鬼业已逮及身前,以木桨直削其右腕,企图击落大骨锤;傅安湖侧身收回右手,伸出左手捉住木桨,再用力一扯,顺手将断头青面鬼也曳了过来,断头青面鬼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肚子已被一脚蹬中,正面朝上地砸在船上,头颅'咣当'几下,恰巧一张瘦面也仰了过来。

骆捕头对术法之类是畏多于敬;先前对傅安湖的言听计从,亦不过是有求于人而作出的卑屈罢了。适才傅安湖的出手似乎并未施用术法,然而身手之快,瞧在眼中竟只有一些虚影,委实匪夷所思,作为一个崇尚唯快不破的习武之人,心中既愕怪又激动,更有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心中只道他也是同道中人,忽觉如此馁怯地缩在他的后面,岂不让他看低了去?不禁弃了弓步,微步左侧,强行稳住身子,对断头青面鬼凛然而视。

断头青面鬼揪着腹部,身体蜷曲地挣扎着,然而脸上并无痛苦之色,盯着二人的绿豆细眼中,隐含了狡狯又森冷的意味。突然口吐烂舌,舌尖处粘着一颗深黑色眼球。这颗眼球眨了一下,内中现出五色奇光,于外眼角处流溢而出,轻盈飘曳,如梦如烟。

骆捕头一阵昏愦,视物朦胧,待得片刻后脑中清明、眼中炤晰时,却见自己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中。他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刀,只觉心里为一股不知何来的忧虑所萦绕着。八方茫茫,仰望不见日月,俯眺罔有山河,所可见者,惟一片白云、一株莲花而已。

这一株莲花丈余见圆,茎叶巨大,十分莹净;植根于雅洁的白云之上,看起来相得益彰,庄严已极。翠叶低摇,白云微漾,放起一股清凉的风,将粉红花瓣的馨香散向各处。

置身其中,骆捕头感到心中澄明,尘妄尽释。他想往荷花的左近走去,毕竟那里的花气当更沁人心脾。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尚未迈步,身体业已飘了出去,又循其所念地落在了莲底云端。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却差点吐了出来。这里的花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他捂着鼻子,不解地抬着头,绕了半圈,方从花瓣间的缝隙看到一角黑乎乎的东西。他想要一探究竟,身体如前,自动飘到了莲花的上方。

原来那是一个黑色的莲蓬,裂纹丛生,泛着油腻的光泽。表面的十几个孔洞内,各有一只蝎子,皆胳膊粗细,褐身黑尾,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骆捕头蹙起了眉头,来不及感到怪异,心里一下子已被厌恶之感填溢,因为这些污浊的玩意玷辱了莲花的圣洁。紧握佩刀,真想下去斩掉莲蓬,却又颇为忌惮那些蝎子;然而一念方起,身子即飘了过去;登时大惊不迭,急思住足,在距莲蓬三尺高的虚空中停了下来。

一只蝎子探出头来,盯上了这个不速之客,八只眼睛皆露出捕猎时的锋芒,翘起尾巴,挥动双钳,扑将上去。

骆捕头又是一惊,双手握刀,劈了下去。

傅安湖以两指夹住佩刀的刀锋,望着骆捕头的双眼,不知道想些什么,自语道:“又与南荒有关么?”骆捕头两眼空洞无神,而双手使劲要抽回佩刀,宛若夜游症发作的病人。

傅安湖似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将骨锤杵在一边,竖起暗含青芒的剑指,直点其眉心,断喝道:“醒来。”骆捕头的头抖了几下,冉冉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在舟中,似乎还对傅安湖挥刀相向,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安湖松开了夹住的佩刀,缓缓道:“适才你中了'落鬘之术'。”骆捕头道:“落鬘之术?”傅安湖指向断头青面鬼的口中,道:“那是一颗炼制过的翠鸟之眼,可以施放'落鬘之术'。”骆捕头瞧了过去,只见断头青面鬼软瘫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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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眼皮都无力地耷拉着,一根冰锥将舌头眼球都钉回了嘴里,脑后淌出紫色的血液。

傅安湖道:“每一只修炼成妖的翠鸟,都能以眼睛去致人于一片幻境当中,有时候还能让人做出与幻境中一样的行为,这就是'落鬘之术。'”说到这里,骆捕头看了看佩刀,想到自己也着了道,不由得有些羞惭。又听得傅安湖说,“一旦中了此术,即便毁掉翠鸟之眼也不能脱困,消得施术者亲解此术,当然,也能够以别的手段来瓦解幻境。”骆捕头想起了不久前天倾云消,红碎翠落,钳着刀锋蝎子顿作飞灰的情景,约略是幻境瓦解之故了。

骆捕头瞥见断头青面鬼微睁的眼睛,轻轻地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还活着,诧异道:“您为什么还不杀了他?”浪涛已落,水流犹昔,小船轻快地压皱了倒映在水面的山影树影,傅安湖转过身去,道:“不急,他或许还有些用处。”既然如此,骆捕头也不再多言了,只是盯着断头青面鬼看了又看,总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小船无人驾驶,只是任其顺流而去。又过了一个河湾,但见薄雾似衣,轻轻地披在水面上。小船过处,冲起的薄雾滚动如尘。小船顿了一下,底部拖出长长的刺耳摩擦声,骆捕头一个不慎扑倒了。原来小船搁在了一块顽石上,任由水波拍击,就是不动。

此间山势稍缓,右首有一块平地。这块平地很是奇怪,明明是春光烂漫的好时节,草甸却绣上了枯黄的秋色,零落的叶子铺在上面。一株合拱的槐树耸立着,枝折叶残,了无生意。

傅安湖还注意到了枝干有明显的斧斫、烧焦、砸陷的痕迹,看了一眼大骨锤后,喃喃道:“原来如此。”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一片如纱似幔的薄雾,道:“既然在此,还不肯现身吗?”将大骨锤一扔,旋转如轮,势夹风雷地飞去。只见薄雾之中,有一只苍白的手探出,将大骨锤重重地拍飞了回来。

只见那片薄雾渐渐散去,现出一只船来。这只船十分残破,多有裂处,还涂抹着紫黑色的陈旧血迹。九只悬空的灯笼簇拥在四周,上下浮动着,里面燃着惨绿的鬼火。凄暗的鬼火间,一个女鬼幽幽地伫立船中,肤色苍白,霜发及腰,目光阴鸷地看着傅安湖。

骆捕头见了,又觉汗毛猬立,甫刚站定了的身子险些便要躲到后面去了。

女鬼开口了,用迟缓而阴冷的声音说道:“你是何人?”傅安湖道:“你不识我,我却认得你,你是当年日下堂的秋风三娘。”骆捕头惊道:“她是秋风三娘?难怪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熟悉,想来时当年在通缉令上看过,但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傅安湖轻咳了两声,摸了摸下巴,忽而展颜道:“呃……嗯,是这样的,我初到店舍时,掌柜正埋怨着生意不景气,我再一叩问,掌柜始道往来这里的以搭船者为多,因芥风河之事,如今只有昔日之什一。我便疑虑芥风河从前出过人命,有鬼邪蛰伏,又问起掌柜来。掌柜说七年前,朝廷派五千大军围剿据曲崆山的日下堂诸匪,大捷,日下堂死伤惨重,有一些归降者,也有一些出逃者,其中在日下堂行五的秋风三娘,领着几个弟兄出逃,后葬身于芥风河中。”

“是的,当时我还是个游民,听说捕快们在此间寻得日下堂余孽的踪迹,并将她们斩杀了。”骆捕头匆匆瞟了秋风三娘一眼,低声道,“只是……曲崆山当年死的人更多,却鲜有听闻有恶鬼闹事?而且这里的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何此时方出来作恶?”

“曲崆山当然不会有问题,因为水月寺的惠业大师携了百余名弟子去念了四十九天的往生咒,怨魂都被超度了。至于这几位为何如今才出来作恶?且看那株槐树,”他指了指岸上的那株枯木,瞧向秋风三娘,“它开了灵智,生成了木魅,一直将鬼邪镇压着,到了最近却压不住了,只怕和他们手中的器物有关。他们得到了器物后,木魅便不敌了,被杀害了。我说得对不对,秋风三娘?”

秋风三娘一脸漠然之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锻造骨器,是南荒人的手段,至于幻术一类,又是南荒巫师所喜,这只翠鸟之眼的炼制,只怕也出自他们之手吧?”傅安湖把玩着大骨锤,有些困惑,“我很想知道,是谁给了你们这些器物?目的又是什么?”

秋风三娘冷笑两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素闻日下堂人皆忠义,想来对于自己的同伴,诸位是不会置诸不顾吧?”傅安湖看了看如同死狗般的断头青面鬼,反问道。

骆捕头侧立着身子,眼角瞥见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一个是蓬头青面鬼,插在胸中的冰锥已然不见,紫色的血液从创口中流出,丝缕分散在胸膛上,宛若一条条河流散布在坚实的大地上。另一个也是青面鬼,又高又瘦,左目已眇,腹上有一道创口,露出长约三尺的肠子,白花花的,晃来晃去;右手抓着一柄板斧,亦是骨头磨制而成,惨白之中隐现血红之色,很是渗人。

秋风三娘'啐'了一声,鄙夷道:“我等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你是如何也不会放过的了,又何必在这里假仁假义。纵然今日鬼命当殒,亦绝不乞怜于人!”说完,两手一张,猛力往前一推,九只灯笼飘了出去,将傅安湖与骆捕头围了起来。

骆捕头战战兢兢地看着四周的灯笼,只觉糊着灯笼表面的东西不像是纸,更像是一张又一张的人皮,上面还残留着细长的毛发。想到此处,死者们血肉模糊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中,不由得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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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作呕。

秋风三娘一声怒叱,九只灯笼如倾倒在地般平放着,其口向内,源源不断的鬼火喷薄出来,向二人攒集而去。

傅安湖不无赞赏地说道:“有勇气!既然如此,我也乐得省些口舌。”将大骨锤横在胸前,锤头处放出一点黑芒,瞬间扩大,将二人的身躯稳稳罩住,任他鬼火如何猛烈,如何冲击,就是不得寸进。

眇目青面鬼一跃而起,有三丈多高,双手握着板斧,重重劈下,大有开山之势。巨响骤起,淡黑色的光幕震颤不休,到底没有为之破开,而眇目青面鬼倒被巨力反震出五丈之外。

秋风三娘暗暗地向蓬头青面鬼递了个眼色。蓬头青面鬼心中会意,看了看傅安湖手中的大骨锤,嘴角咧出诡异的微笑,阖上眼睛,口中诵起咒来,不到三个呼吸,已将咒语诵毕,'轰隆'的一声炸响后,旋即狂风大作,淡黑色的光幕登时碎了,鬼火胡乱地向四处扯着,大骨锤的锤头爆发出一大片黑光,刺目无比,将傅安湖与骆捕头完全吞没了。

秋风三娘无法直视黑光,将视线撇向了左侧,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而她十分谨慎,唯恐那二人吃了这一着仍能活下来,是以手中未曾停止施法,欲待黑光消没时,鬼火能一涌而入,再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是,当黑光一闪而没时,秋风三娘尚未回正眼来,已有一左一右两道青光飞将出来,将如同江河般奔流着的鬼火截作两段后,尚且去势不止,又闻'扑哧'连声,灯笼毁于一旦,鬼火全熄。

听得周围发出的动静后,本来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骆捕头微睁双眼,从翼护着脸部的双肘间的缝隙中望出,赫然瞧见傅安湖的身影。骆捕头喜形于色,撤开双肘,却见傅安湖鬓发散乱,牙白色的襟袖泰半碎烂,黑色的焦痕十分显眼,然而此时手中握着一柄三尺剑,傲然而立,哪里有半分狼狈的模样!

小船已毁,唯余二人立脚的一小块甲板,半截骨柄斜插在甲板外的顽石上。断头青面鬼也不见了,只有一滩紫血浇在槐树的主干上。一抹轻烟飘过梢头,越过峰巅,最后消失在夜空下。

三尺剑由青光凝聚而成,剑身有光华流动,宛如水纹。这一片光华很是温润,映在傅安湖的脸上,却化不去堆在上面的冰冷。

傅安湖踏前一步,道:“你用慷慨的言辞来换得我没有防备而进行暗算,也是临敌常事;然而考虑了自己的生,却罔顾同伴的安危,这就是你们的忠义吗?”

骆捕头闻言一惊,傅安湖的声音如玉笛吹霜,落叶敲冰,冷到了极致,无复从容之感,只怕是怒了。

受到如此巨大的冲击,傅安湖居然安然无恙,且将骆捕头毫发无损地护了下来,秋风三娘觉得不可思议,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强压着躯体的惴慄,大嚷道:“一起上,杀了他。”对面的二鬼却也在恐惧着,不敢有所动作;秋风三娘心里暗骂一声,不得不当先飞了过去;眇目青面鬼见了,咬了咬牙,也拖着骨斧,蹴着水波奔上前去。

二鬼一前一后地夹攻而来,瞬间即入傅安湖身周的半丈之内。当其时,眇目青面鬼在后,抡起骨斧,掠出带着血腥气味的劲风,直取傅安湖的头颅;而秋风三娘在前,忽然身子微偏,伸出指甲铦利的右手,抓向骆捕头的颈项,似乎要夺得他作为人质。

骆捕头正要举刀格拒,突然眼边闪过一道光影,依稀见得是傅安湖跃了起来,持剑的右手轻轻一划,只是实在快得骇人,上一息犹在空中,下一息已回到原地,仿佛没有动过一样。

一道青色的弧形剑痕显现出来,十分深刻,似是匠石以淡薄的虚空作纸而雕出来的。

二鬼顿觉颈边一凉,低头看时,目中尽是难以置信,只见那是剑痕触处,身首在不知不觉中分离了,紫血自颈中泉喷而出,泼落在二人的身上。二鬼的身首相继落于水里,化作轻烟,为微风所吹散。

傅安湖早已转过身去,伸手接住骨斧,瞧着不远处的蓬头青面鬼。自从诵咒一击后,便知道傅安湖的厉害,蓬头青面鬼哪里还敢起歹意战意,如今见同伴死于挥手间,更是慌张地扑入水里去了。

骆捕头以衫袖擦着面上的紫血,刻下不再害怕了,而对于蓬头青面鬼的鼠窜,傅安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让他很是期待。然而,在临近河道的拐角处,一条亮着金黄花纹的巨尾自水中甩出,波涛汹涌,啪啪作响。一具庞然大物也被击上高空,不止地哀嚎着,手脚慌乱地被拍飞过来。骆捕头惊呼出声,猛然定睛瞧去,竟是蓬头青面鬼。

一道剑光斜掠而上,蓬头青面鬼为之腰斩,下了紫血,化了轻烟。

骆捕头将刀回鞘,长舒了一口气,用力地跪将下来,叩首感激道:“多谢傅公子!”傅安湖的三尺剑悄然隐去,反手持着骨斧,将骆捕头扶了起来,道:“何须如此。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骆捕头惊道:“傅公子不先回店舍吗?为了聊表谢意,我自当尽觅十里八乡的好酒,让您喝上三天三夜!”傅安湖的脸色也和缓了下来,摇了摇头,笑道:“先给我留着,以后再喝。我还有些事需要弄明白,先告辞了!它会送你到岸上去!”说着,用手指了指前面。骆捕头望了过去,只见那双目炯炯、逶逦地曳波而来的,不是先前的金黄巨蟒,又是何物!骆捕头大惊失色,忙道:“傅公子,这……”回看身旁,傅安湖已飘然远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后方的叠叠山影间、迂曲河道中,回荡着傅安湖的笑语:“别慌,它是不会害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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