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妮昂头,视线落到他身上。
许久不见,他好像瘦了一圈。过去了几个月,头顶浅色的发竟没新长出的黑发,甚至更比先前罩上一层金丝。
金色极浅,此刻在灯光下又隐隐泛着银光。
看得出,在这不见的一个半月,他又重新染了次发。
唐姝妮舔了舔唇,思寻道:“抛弃低俗的方案。再引人深入,观众再印象深刻,那也是二十年前的广告。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人的观念在不断完善,从前的广告已经不适应现在的主流观念了,太过低俗。”
“那你的意思是,将目光从经典广告上放开,去找寻与现代观念不冲突的广告去引用?”
“太过低俗会引起观众反感,只要有一个人不喜欢看,那就不能做。”
宋满目没再看她。而是偏头点了点导演,“懂了么?目光太过片面,执着于一个点得到的可能是反效果,将目光看的全面,才能做好事情。”
宋满目开口,导演不说话了,哼哼唧唧的应着。
宋满目出声,导演当然要重新修改方案。此次的拍摄延后。
唐姝妮踩着步子去换衣服时,被宋满目拦住了路。
“唐姝妮。”
唐姝妮脚步顿住。
“有话对你说。”
“我并不想听。”唐姝妮抬起脚步想走,却被宋满目恶劣幼稚的威胁:
“唐姝妮你要是敢走,明天就让剧组的人曝光那天他们看到的。”
唐姝妮猛的转头,“宋满目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满目上前,隔着她披的外套袖子抓住她的手腕,没使劲,轻轻握住往外带。
唐姝妮几乎被动的,拉着往外走。
“宋满目,我要下车!”
唐姝妮看着车越驶越偏,路坑坑洼洼,陡得颠簸,宋满目意外的没开跑车,选择了一辆沉稳的越野车。
越驶越荒凉,唐姝妮一度怀疑他要将自己野外抛尸。
城市在倒退,现代气息在消失,群山环绕,看去是层峦叠翠的绿。
松柏和竹林环绕了山头,绿油油的铺上了一层绿皮,入冬的林很安静,只有风略过树叶沙沙作响,悬挂树林上方的暖阳灿灿照进树梢,冰冻的河水解冻,哗哗的流水声,清脆汩汩。
唐姝妮被宋满目拉着进入一片树林,长长的竹子冲天飞长,松柏盛壮挺拔,绿翠翠的林,溪水潺涓。
唐姝妮在上海过了这么久,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时代不断发展,土地不断铲平,树木砍伐,高楼层层建起,这样的树林环山,尤其在上海这样发达的城市早已不多见。
唐姝妮不解,有些不耐烦,“宋满目,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满目双手将唐姝妮按在一棵杏树上,他将外套脱掉,干干净净的白衬衣跑进林间深处。
一头淡金色的发被动作带着上下摆动,奔跑的身影依稀间,唐姝妮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还是少年的身影。
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和叛逆是唐姝妮那段酸涩不好的回忆唯一照进来的光。
多年后。
光灭了。
少年气消散在那一个个晦涩不堪的阴谋中。
少年也死了。
眼前无尽的绿色将昔日少年淹没,唐姝妮踢了踢脚下冒出的一株长长的草,给踢歪了,奄奄的直不起来。
算了。
他做什么不要紧。
能把她送回家就行。
唐姝妮又将草踢抚正,一抬眼。
深林静悄悄的,溪水还在哗哗的流,树叶偶尔摆动,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一棵棵叠墅,望不到头。
唐姝妮试着喊了声“宋满目”,只收到了自己的回声。
唐姝妮有点没底,走在溪水前,脚下流动的水上央,一根长满青苔的树根架着,便人过桥。
唐姝妮抬脚,踩上树根时滑腻的很,唐姝妮试了几次,放弃了。
再抬头时,翠绿的林间上空,洒满细碎的阳光,宋满目在那布满的光线中,高举过头拿着长长的飘带绕着树木向她跑来。
光洒在他身上,白衬衣都是圣洁的。
头上金色的发在光下泛着细碎的银,他绕着她在林间奔跑。
飒意。
放肆。
发梢摆动,随着奔跑额头的发向头顶飞,他脸上的笑容是少年的笑。
白衬衣向前的风吹的贴身,衣摆集在腰间摆。他高举着手臂,那条长长的飘带在空中挥舞,拉成长长的线,波纹般的飘。
光那样眷顾他,树缝折碎了光,细碎斑驳的洒在他肩头,为他笼上一层星衣。
一瞬,唐姝妮想到前几月前她应付宋满目的话:
‘宋满目,你听好了,我喜欢铂金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男孩子,喜欢在街头捧着草莓冲我笑得灿烂的男孩子,也喜欢举着飘带在林间飒爽奔跑的男孩子,就是不喜欢你这样的。’
前两项他早已做到,最后一项并无机会,时隔几月,他竟然做到了。
他竟然还记得。
宋满目微喘着气停在她跟前,将那长至拖曳至地的飘带递给她。
唐姝妮没有接。
那双白净细长的手那样举在空中,飘带与手心,泾渭分明。
“宋满目,你这是做什么?”
虽有暖阳,但依旧是冬日。
冰冷的声音夹杂溪水深底未融的冰,一路冻到他心底。
她不接。他就那样固执的举着,声音轻落压冰:
“消失一个半月。一个月是对你的承诺,还有半个月是用来做到你喜欢的样子。”
唐姝妮僵硬在原地,他手中的飘带被冰瑟的风吹的拖摆,他声音却一字一句未停:
“唐姝妮,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人应该要什么样,以后你教起来,我会改的。”
虽然实在不想承认喜欢二字,但他没办法。
他有意不去见她,可是只有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
在唐姝妮惊楞中,宋满目手颓下,那条长长的飘带多了一截拖曳在地上,他微低着头,垂着眸,声音轻碎颓废,失落无奈。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就当我想要神药想疯了吧。”
凉风吹过,光依旧眷顾于他,那样明亮,那样清爽。
世间情感都这样吗?无声悄息,自人不知。
又有什么可避免呢?
答案是无。
“唐姝妮,别躲我,最受不了你那样。”
溪水湍急,打在石头上,叮当作响。
爱情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心意勾人,荷尔蒙作祟罢了。
嘴硬的宋小少爷,在这一年,穿过世纪去爱她,和前两世一样,经历着不同的经历,却无可救药的爱上同一个人。